青铜阶的碎屑在林墨掌心化作齑粉时，他尝到了慕容嫣舌尖的鹤顶红。这种皇室秘毒混着合欢香，在他喉间烧出个窟窿——就像十三岁那年在祠堂偷喝合卺酒，喉管被烫出的疤至今还留着苏瑶的牙印。

"数到三。"

苏瑶的断角抵住他丹田，龙血渗入往生印时腾起青烟。烟雾中浮现三百个晨昏颠倒的洞房夜，每个"林墨"都在青铜镜前描眉，而镜中映出的却是慕容嫣点绛唇的模样。最诡谲的是那些胭脂盒，盒底沉着沐家女子的乳牙粉。

海底突然响起埙声。九座青铜碑裂开缝隙，碑文里的血字化作带翅蛊虫，扑簌簌落在林墨新生的麒麟纹上。当第三百只蛊虫钻入皮肤时，他看见二十年前的雨夜真相——产婆剪断的脐带里蜷缩着青铜蛇，蛇信舔过的伤口正是噬心鳞的雏形。

"姑祖母可还满意？"

慕容嫣撕开襦裙下摆，腿根处的刺青竟是沐家族徽。戴傩面的女人轻笑，青铜锁链突然绞碎林墨的右臂，断肢处钻出的不是骨茬，而是缠满红线的青铜枝桠。枝头悬挂的铃铛里，封着苏瑶剜给他的半片逆鳞。

圣主骸骨的眼窝喷出青焰。火光中，林墨看见自己三岁时的场景：苏瑶的龙爪剖开慕容嫣胸腔，取出的不是心脏，而是浸透经血的青铜钥匙。那些血珠坠地凝成珍珠，每颗都映着大婚夜的合欢帐——新郎盖头下，赫然是沐云歌与慕容家主的交颈身影。

"闻闻你骨头里的味道。"

戴傩面的女人突然扯断林墨的锁骨。骨髓滴落处开出血色曼陀罗，花蕊里蜷缩着个生有龙角的胎儿——那孩子的眉眼与青铜棺椁上的沐家初代圣女如出一辙。

苏瑶的嫁衣突然自燃。火焰舔舐过的肌肤露出青色鳞片，每片鳞下都刻着生辰八字。当最后一片逆鳞剥落时，她将断角插入林墨的丹田，青铜钥匙转动声里混着慕容嫣的尖叫："你腹中怀的哪里是钥匙，分明是沐家欠慕容家的三百条人命债！"

海底遗迹开始旋转。林墨的倒影在琉璃砖上分裂成九十九个女子，每个都戴着不同的青铜傩面。当她们同时揭下面具时，露出的面容竟与历代慕容家早夭的嫡女重合——最年幼的那个，正是六岁时的慕容嫣。

"该蜕皮了。"

沐云歌的残魂自碑文渗出。她琉璃骨的手指划过林墨脊背，整张人皮如蝉蜕般剥落。新生的躯体布满青铜咒文，每个符文都在复述换魂禁术的要诀："以挚爱之人为皿，以仇敌之血为引，借腹生子，偷天换日。"

青铜鼎突然炸裂。鼎中血酒凝成慕容家主的虚影，他手中的合欢扇坠着三百颗乳牙。当扇骨刺入林墨咽喉时，他咳出的不是血，而是带翅的蛊虫——虫翼上密布的纹路，正是苏瑶脚踝的同心结。

"好哥哥，你猜这胎动是什么感觉？"

慕容嫣的子宫突然透明，内里蜷缩的胎儿睁开琥珀色竖瞳。那眼睛与青铜门上的饕餮纹一模一样，当瞳孔收缩时，十万尊青铜塑像齐声诵经，声波震碎林墨的耳膜。

苏瑶的残躯在此刻暴长。她将龙脊骨抽成丝线，在林墨新生的皮肤上绣出婚书。当最后一针穿过心口时，海底升起九十九盏骨瓷灯笼，每盏灯罩都用人皮制成——最亮的那盏上，拓着林墨六岁落井时的惊恐表情。

"永结同心的滋味如何？"

戴傩面的女人突然解体。她的头骨化作青铜傩面扣在林墨脸上，四肢变成锁链缠住慕容嫣的脖颈。当两个女人的血交融时，圣主骸骨轰然坍塌，每块碎骨都化作带刺的合欢花，花心渗出混着鳞片的尸油。

林墨的麒麟纹突然暴亮。青光中浮现锁龙井底的真相——那三百口青铜棺椁里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历代难产而亡的沐家圣女。她们的腹部被剖开，子宫里填满慕容家女子的生辰帖。

青铜门在此刻全部洞开。门内涌出的不是罡风，而是三百个正在分娩的"林墨"。她们的惨叫声混着婴啼，在海底凝成血色琥珀。当最大那颗琥珀坠地时，林墨看见自己左手抱着慕容嫣的头颅，右手握着苏瑶的心脏，而腹部的裂口处，正缓缓爬出个生有青铜角的怪物……

海水退去的刹那，林墨的脊骨刺破天灵盖。新生的青铜角上刻满往生咒，每念诵一句，慕容嫣的容颜便年轻一岁。当咒文念至尾声时，他看见深渊底部升起梳妆台——菱花镜里映出的，正是戴傩面的女人对镜贴花黄的场景。

那盒骨瓷胭脂的盖子上，赫然刻着：

"慕容氏林墨，沐氏苏瑶，丙申年庚子月，永锁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