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声从远处传来,一声又一声。她提起灯笼,走到院门口张望。巷街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几片枯叶在风中飘舞。
夜色渐深,凉意渐重。她抱着膝盖坐在门槛上,数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两颗...数到第一百零八颗时,她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再等一会儿,他一定会回来的..."她小声安慰自己,却不知是在安慰谁。
远处又传来更鼓声,已是子时。桌上的烛火也燃到了尽头。
她站起身,腿已经麻得没有知觉。夜风掀起她的裙角,带着晚香玉的香气,却再也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
"骗子..."她低声呢喃,眼泪无声地滑落。
就在这时,远处亮起一点烛火。她踉跄着转身向前跑去,裙摆扫过石阶上未干的夜露,却撞见江父那张被铜臭腌渍的脸。
老员外手中提的羊角灯晃出昏黄的光,正巧照在她惊慌的脸上。
"这身段,可要比醉仙楼的头牌还勾人。"老员外搓着拇指与食指,涎水几乎要滴在绣金线的袖口上。
江稚鱼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院墙。她嗅到员外袖口散发的沉水香,混着江父身上劣质烧酒的气味,胃里突然翻涌起酸水。
侍卫铁钳般的手扣住她挣扎的腕骨时,她盯着远处檐角那盏琉璃灯——几日前沈既白还在那里…在那用剑气替她拂去了扑火的飞蛾。
绸缎堆砌的床榻上,金线绣的鸳鸯硌着她后背。员外解腰带的窸窣声里,她止不住地往后缩着。
"小美人儿..."
腐臭的呼吸喷在颈侧,她掐紧掌心,眼泪说来就来:"老爷,腕子要断了..."指甲轻轻划过员外手背,“我一个弱女子,可不可以…给我解开,好疼呀。”
在对方神魂颠倒的给她解开绳索的刹那,绣鞋狠狠踹向两腿之间。
茶壶碎裂声与惨叫声同时炸开时,她已赤着脚奔向窗棂。夜风灌进撕裂的衣襟,后颈突然一凉——侍卫的刀刃削断了她束发的绸带。
青丝散开的瞬间,她仿佛听见沈既白的声音:"遇险时,莫回头。"
她拼命地跑,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侍卫抓住她的衣袖,她猛地一挣,衣袖"刺啦"一声撕裂,露出雪白的手臂。她顾不上羞耻,继续往前跑。
山道上月光碎成银渣,刺进她血肉模糊的脚掌。追兵的火把却不停息,她毅然决然地扑进荆棘丛,
"要活着..."
她咬住唇,任尖刺扎进肩胛。血珠滚落腐叶时,她早已满脸泪水,却只能屏住呼吸躲在荆棘丛中。
侍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敢哭出声。夜风呼啸,她蜷缩在草丛里,又冷又怕,却不敢回家。
天亮了,她才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回到小院。推开院门的瞬间,她顿时愣住了。
沈既白站在院子里侧身看来,怀里抱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脸色苍白,虚弱地靠在他胸口。她的眉眼极美,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冷。
"你..."沈既白看到她狼狈的模样,长眉拧起,"怎么搞的?"
"后山竹笋长在崖边嘛。"她将割破的手腕藏到身后,笑得眼睛弯弯,"这位姑娘…需不需要姜汤?"
女子突然咳嗽起来,指缝渗出血丝。沈既白立刻将人抱紧,路过桌前时一顿,又大步往内室去。
她看到那女子在他怀里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说什么。他低头听了听,低声道:"你先在这里休息。
三更梆子敲到第二下时,她蜷在冷透的被褥里发抖。左腕被绳索勒出的淤痕突突跳痛,像扎进一根淬毒的刺。檐下传来压抑的咳嗽,女子的,混着沈既白低沉模糊的声音。
原来,有些温暖, 注定不属于她。
江稚鱼把脸埋进枕头,蓦地闻到沈既白身上独有的冷香,她刚想探出脑袋,睡意却将她沉沉拉入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