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宗的改革处境和张璁是极为相似的,连被人诟病独断专行、排挤异己都那么的相似。
故而他同情张璁,也借着评价张璁输出了自己的政治目的。为此,他不惜在编写实录时特意抽去了一部分不利于张璁的史料。】
抽史料,大家都熟。
但是为臣子抽史料……
在场的文臣武将们,感动得涕泪横流。
“有此圣上,此生不负!”
“张璁,是为了改革而排除异己,可惜他碰上了为了排除异己而支持改革的嘉靖。嘉靖不肯为他遮风挡雨,这身后名,也只能嘉靖的孙子来全了。”老朱叹了口气。
朱棣也叹了口气:“大家为了改革,是真的付出了很多。”
“是啊,是啊。太子棣弟最懂啦。”大家点头,“为了改革,明明是建文新政,他非要说成是洪武旧制。”
【一个叫张寅的人,靠着投靠武定侯郭勋混的很不错。有一天被仇人举报,他曾用名叫“李福达”,本是陕西白莲教起义谋反的头头,改了户籍信息才变成了“张寅”。
郭勋写信给办案的山西巡按御史马录,希望别查了。马录联合其他人一起弹劾了郭勋本人。
敏感的嘉靖认为这群人在故意借着案子发难,想要借机打压大礼议里站在自己一方的人。
(事实上,也真的被他搜到了很多官员背地里互相贺喜郭勋有事的小纸条。)
于是乎,本来简单的刑事案件被皇权插手干预,变成了大礼议党争的延续。】
嗯?郭英一愣。他孙子身上牵扯了好多东西啊!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孙子为了嘉靖冲锋陷阵,最后像是被使用过的厕纸被丢弃的故事。
这,原来中间,还有他孙子先以权压人徇私枉法,嘉靖为了他孙子冲冠一怒的故事?
这……
这真是……
波澜壮阔曲折离奇的故事啊。
杨士奇皱眉:“有谋反嫌疑的人,怎么能徇私枉法?万一他真的是个造反的,在京城中串联行动,这岂非威胁到皇帝的安危?”
解缙也慨然道:“若是我在当时,我也一定要求彻查这李福达!岂能因为党争而置天子安危于不顾?臣认为,便是嘉靖皇帝以天子之权威压,有气节的臣子,都不会退缩的!”
“嗯,然后你们就被干掉了。”朱樉点头道,“搞不好那些支持大礼议,但是相对正直,担心皇帝安危的,也一起被干掉了。”
【嘉靖几次三番的要求官员们重审,却始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便一个个换掉了裁判员,让张璁、桂萼等人主持断案,最终成功判定“张寅”无罪,发配了一大堆官员,巩固了皇权。】
解缙跳了起来:“这张璁,什么改革家,就是个幸臣!纵有改革家之名,也过于奴颜媚上了!”
跳了预言家的朱樉洋洋得意。
朱棣的眉头深深皱起:“这嘉靖,就是谁能讨好他,谁能够上位。张璁还算有才干,万一碰上个没什么才干却特别能讨好他的,当下,本就党争之风盛行的官场就更要乌烟瘴气了。”
“一般都是宦官媚上。”朱允炆,“嘉靖水平挺高的,用文臣自己来打击文臣……”
现场的文臣感到深深被侮辱。
解缙更是怒火中烧:“长此以往,文臣岂不如同奴仆一般?”
在场的武将们保证自己没有幸灾乐祸。
傅友德心想:当奴仆怎么了?就你们清高。
【嘉靖死后,案情反转,张寅再次有罪,有罪的官员则被平反。
平反工作是徐阶主持的。
想要干死徐阶的高拱,借着“平反李福达案”发难徐阶。
他写奏疏质问道,先帝刚死,就立刻褒奖那些官员,难道当初被先帝下罪的官员没有一个有罪的?】
大家陷入了沉思。
“张寅到底是有罪还是没有罪?是真的洗白了还是借机洗白了?”
朱棣感觉到这嘉靖大事不妙。
“当初杨廷和在正德死掉以后,伪造遗诏扶嘉靖登基,这遗诏本就被那些文臣玩出花了,现在嘉靖刚死,徐阶就否定他插手的这件案子,那么回头颁行天下的遗诏岂能好看?”
“可能会写成罪己诏吧。”老朱事不关己道,“只有写成罪己诏,才能否定他的政策,推行徐阶想要的政策吧。”
“而高拱又是徐阶的反对派,所以他要以先帝的名号,来否定徐阶。”朱允炆也道,“进而否定徐阶的政策。祖宗之法就是被这些人玩坏的。”
然后,他的目光,看向了特别能找借口的朱棣。
【摄宗定稿时,选择删掉隆庆时洗雪大狱的诏书和庞尚鹏论证李福达有罪的奏疏,反而把高拱的奏疏全文载录了。——即便他曾经斗倒了高拱,但他们的政治主张是相似的。
《万历野获编》的作者沈德符非常不满这种行为,怒骂两人“颠倒是非,亦已极矣”。】
老朱开始不满了:“你骂高拱就骂高拱,干嘛骂摄宗?”
他越想越不爽:“现在的文人,骂皇帝都敢骂得这么直接?”
朱棣安慰老爹:“至少没有造他黄谣。”
老朱越琢磨越不对劲:“摄宗既然已经盖棺定论了,那就是诏书,怎么还能直接说诏书颠倒黑白?我看沈德符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别说老朱了,便是现场的文人,也觉得这沈德符过界了。
【这件事情有点子复杂,被高拱点名不可以复职的官员叫唐枢,是心学门徒。
各位看过高端网文都知道,阳明公的心学相当的具有煽动性。明代中期以后私人讲学之风的空前高涨和心学发展是密不可分的。
他死后,心学产生了变异。
“浙中派”的王畿提倡“四无说”。王阳明本来是把禅宗引入儒学去解释儒学,王畿等人却逐渐流于狂禅,抛弃了儒学的本意。
只崇尚自由自在,追求虚无,舍弃了“致良知”在现实里的实践。
可他又在心学发展的过程里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有着广泛的影响力,日本学者渡边秀方称他为“王门第一功臣”。
这就让心学末流逐渐走向了一条清谈之风盛行的道路。他们在各地建书院,传播这类思想,很多人没学到心学的真谛,只学到浮夸的表象。】
把程朱理学设置为“官方必读唯一科目”的朱元璋,可太明白儒臣专研能专研出个什么东西了。
毕竟像孟子的有些学问,就不是特别利于国家的稳定。
【再加上,以徐阶、李春芳为首的保守派,他们的学术思想也是心学。
而徐阶等人又喜欢利用政治权势,聚徒讲学。
徐阶在北京灵济宫讲学,一次就聚众五千余人,听者都是新科进士和各级官员。他们借机讨好徐阶,想要谋得高官厚禄。】
大家大吃一惊。
“竟有五千余人争相追捧于他!在京的官员莫非都跑到他门下去了?隆庆都不管管吗?”
朱棣突然说:“徐阶不是被爆出家里有很多很多田吗?想来后边被斗倒清算了。”
朱樉感慨:“可真是大逃杀啊。”
朱允炆:“是不是在推行一条鞭法或者清算田亩的时候抓出来的?那就是高拱或者摄宗把他处理了啊。”
“应该是高拱。”郁新说,“徐阶压在高拱身上,高拱总要把他拱倒,才能实施自己的想法政策。然后摄宗又把高拱给斗倒了。”
他说完了就感觉有点怪怪的。
杨士奇扼腕道:“他们的政治理念既然是相同的,便应该成就一段君臣佳话啊,为何高拱竟不珍惜,不与摄宗走到最后呢?”
“也许不是高拱不想,而是摄宗容不得高拱。”茹瑺道,“便是同样想改革,也是有分歧的。”
【清谈,朋党。
是高拱和摄宗最讨厌的东西。
高拱的《除八弊疏》激烈的指责道:“议论多则成功少。”“谈者各饰其非,而听者不胜其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