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林背着手,于桌前慢慢踱步。他背都挺不太直,须发皆白。
他担任崆峒掌派已有三十余年,自战火中走出,儿子、儿媳、兄弟、孙子都死在战争中,历经四任武林盟主、两任皇帝,见识过无数风雨。如今已然能做到泰山崩于前不变色。
室内仅仅站着两个人。除了他,另外一个身着深红官袍,手提长刀,虽生得白净俊秀,却面若寒霜。
两人一老一少,年龄上是两个极端,却隐隐有平起平坐的态势。
沉默中,欧阳林先开了口。
“顾捕头的意思,老夫已经明白了。”他缓缓地说,语气很是温和,甚至带着恭敬。无论何时,面对朝廷中人,他总是姿态极低的。
欧阳林道:“掌派人更替,固然是大事,该慎重考虑。可老夫年迈,不得不说,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每天起床,都觉得自己老上几分。”
“是时候把位置让给年轻人了。”
顾舒崖终于说话了:“温义康、陈可明……他们也算年轻人?”
“比起我来,很年轻啊。三四十,正值壮年。”欧阳林叹了口气,“我知道顾捕头的来意。是,平凉城……并非谁都能轻易镇压。若手腕软些,那群人能翻上天。”
顾舒崖道:“知道这点,你为何还如此轻易地宣布退位,连后手也不做?”
“后手?”欧阳林反问,“我还能做什么呢?培养下一代?还有谁能让我培养?”
“与我同辈的人几乎死绝,我儿子、儿媳都死了,孙子也死了,如果活着,他本该是公认的掌派人。再晚一辈,还没来得及成长。”
“放眼望去,整个崆峒,平凉,都无可信之人啊……”
“等崆峒大比后,还会少很多人。掌派人之争,势必带来一场血雨腥风。”顾舒崖道。
“顾捕头心善。”欧阳林笑了。
“我只是履行职责。”
“履行职责吗?仅仅这四个字,就没有几个人能做到。”欧阳林说,“尤其是在平凉。”
一时无话。顾舒崖心底知道此行不会有结果了。他试过无数种办法,几乎没什么成效。整个平凉是巨大的定时炸弹,只等哪天被引爆,牵连无辜商贩、农民,只有少数人会从中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