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亡灵

冰沙西施逃生的欲望早就湮没了一切理智,她将头上的簪子一拔,狠狠地插入煞的手臂,然后逃了。

随着背影越来越远,煞突然意识到,它只是不会死,但是它会疼。

小主,

......

凡间这里的凶杀案,很快就惊动了当地官府。可遇见了牛鬼蛇神,当地官府哪里敢断案,这桩案子就成了悬案。

直到有一批游侠客,进来名声鹊起,来到了这里。

没有人知道这批游侠客的名字,他们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却总能在人们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

人们都将这批游侠客称为“无名氏”。

无名氏的原则,似乎是做好事不留名。只有小范围的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可他们做的好事,却足矣涵盖千山万水。

无名氏插手了这桩悬案,在其中,碰见了煞。

此时的煞已经学会了人世间的规矩,学会了用胭脂水粉和一点小法术,来彻底伪装自己的容貌。

可以易容成很多人的样子,然后灵活的游曳于人们之间。

也学会了阿谀奉承和勾心斗角,可以圆滑的处理好人们之间的人际关系。

但煞心里明白,它和这些人不是一类人。它的目的,是要将所有人,都变成和自己同样的人。

经过上一次浅尝辄止的品尝浊气,煞似乎更加贪念那股味道,脑海中的怨念也开始不断叫嚣了。

煞知道这个无名氏是来查自己这个罪魁祸首的,便玩了一招灯下黑。

它假扮成受伤的女子倒在他们面前,装作生病家中无人招呼,恳求他们带自己走。

其中有一人,长相粗矿,看样子不修边幅。

不加顾虑的就要将人抱起,却被一只手轻轻拦住了。

“老五,还是我来吧。”

开口那人似乎是无名氏中的老大,嗓音温润,听他们好像都叫他无名。

煞忍不住心里想,装什么啊?还不是想占便宜。

无名蹲下身,示意煞趴在背上。

等背上的人稳当了,他一把抽出腰带,将背后人的力度用一把腰带提起。

无名的手,没有丝毫碰到煞的肌肤和裙摆。

煞忍不住疑惑,他居然,一碰都没有碰到自己。

它闻着无名脖颈处传来的香气,觉得有些犯困,心想这人尸体上的浊气一定好吃。

此之后,煞便借着养病为由头,耗在了无名的房间中。

无名也不赶它走,像是可怜它这个无家可归的女子。便供吃供喝的养着它。

煞觉得不屑,装什么好人啊。

时间久了,煞就慢慢发现,无名这人的脾气,是真好。

他总是将每日的一日三餐,放在它的门前,每天都是变着花样亲手做的。

也会为它准备好女生必用的小东西。煞看着想笑,自己根本用不到这些好吧?

况且这个无名是不是傻?自己可是白吃白住在这儿啊。无名不仅不过问自己的隐私,甚至还任由自己胡闹。

煞想,他八成是脑子有毛病。

直到有一天,有人传发现了那桩悬案的线索,煞便也跟着一起跑了过去。

死状果然是同煞杀人的时候一致,连用的武器都是冰镩。

搜查过后没发现什么线索,便只能再三搁浅。

直到未来的一段时间内,这种类似的凶杀案频发。

翌日,煞出门买东西,在大街上被一个路过的行人划伤了脖颈,落下了一条长痕。

煞也不甚在意,毕竟人与人之间走路的摩擦太正常不过了。

直到当天晚上,同无名氏去断案。

经过仵作查验,当日死者指甲里的皮肉,竟然与煞脖颈上的一致。

还有人在一旁附和,当时就看见了凶手和煞的身量相仿。

众人一时间都涌了上来,攒动着众人将这个杀人魔置于死地,要将这杀人魔抓去给衙门。

煞愤愤的磨牙,既然如此,自己也没必要装了。

正在众人带着镰刀斧头鞭子齐齐涌上来时,一个白衣身影挡在了它的面前。

一鞭子下去,在无名身上带起一条血痕。

煞闻到了血腥气,呆呆的望着他。

月色就这么笼罩着他的轮廓,骤然间隔断了一切喧嚣。

无名无所谓的笑了下,声音却极具温柔:“别怕,我知道不是你。”

下一刻,无名将人向后一拉,拿出了这些天准备的证据。

原来今天这一招,是无名所使得引蛇出洞。

这几日通过对尸体的观察,他早就已经根据时间、犯罪特征、动机等因素,确定了犯罪的人选。

究其原因,是某个高官借花献佛,利用先前悬案的作案手法混淆视听,目的是为了除掉不肯让他收拢土地的百姓,达到谋私的目的。

而今夜的这招栽赃陷害,周围的民众更是已经被那高官买通了。

利用舆论的影响力,将假的也说成真的。

但无名却是早就派人到这人的府邸上,全部调查了出入账本。

是买通这些托需要的钱财。

这样一来,有了出账记录,无名就可以确定下真正的作案凶手了。

......

待犯罪的人被官府带走,煞看着无名,疑惑问道:“什么时候知道不是我的?”

“我一直知道。”无名道:“姑娘,我知道你是先前那桩悬案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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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道:“你怎么知道?”

无名道:“因为那高官知道你是凶手,并且自打那之后便一直观察你的一举一动。所以今天才能够顺理成章的嫁祸给你。你若不是凶手,他又何必大费周章呢?”

煞不说话了。

看来他脑子还是好使的。

无名继续道:“姑娘,我调查了那些混混,他们不是什么好人,没有一个人的手是干净的。所有你杀了他们,也算替天行道。但我希望根据律法,你还是如实投案,说明自己的罪行,从此干干净净的走在人世间。但你放心,不会判的太重。”

煞思来想去,自己又不傻,怎么可能投案自首?

下一刻,无名道:“律法处置之后,如果你无家可归,可以来加入我们。”

煞本是斩钉截铁的不会去投案的,可看见无名手臂上的伤却有些犹豫了。

算了,没准这个世界,真的有好人呢。

不喜欢自己的长相,自己也可以一辈子伪装。

毕竟“加入无名氏”这种条件,实在是有些诱人。

......

第二日,煞就自首投案了。

狱卒将它关在了牢狱中,每天施加鞭刑,这种状况,持续了三年。

煞觉得这是自己犯罪应该受到的惩罚,可也忍不住想,这个刑罚好长,无名怎么还不来接自己。

后来这种情况逐渐恶化,甚至每天都不给它吃的。超过半个月,狱卒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禀报了上去。

于是,知县来到了牢狱前。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还不死?”

煞恹恹的抬起头:“无名来接我了吗?”

听到无名这个名字,知县愣了一下,眼珠轻轻一转,大笑起来:“你怎么想的人是他?你不会还不知道,就是他们设计将你送进来的吧!”

“你说什么?”煞骤然起身,像一头要出笼的野兽,抓着栏杆大喊。

“这人真是留不得了。”知县摆摆手:“杀了吧。”

收拢土地,是他敛财的手段,而那个被斩首的高官,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是怎么敢的,将砍了他左膀右臂的人送进来。

还指望着他能按律法处置?

笑话。

反正无名氏早就已经被他支走了,这个人,留着烦心,就杀了吧。

话落,几个狱卒走进来,一刀刀捅在煞的腹部。

它感觉不到疼,只觉得麻木。像是满怀着希望的火焰,就这么被一盆水,灭了个精光。

狱卒们都惊呆了,这人竟也不知反抗,也不会死。

像是一个破碎的布偶娃娃,只会任人宰割。

知县在一旁看着也急了,生怕他关着的真是头洪水猛兽。

“使劲儿!杀了他!”

煞已经数不清自己被捅了多少刀了,待它反应过来时,只觉得自己身上已经血肉模糊、溃烂不堪了。

它淡淡的睁开眼睛,只记得,是无名将自己送进来的。

是无名骗了自己!

果然,这世间,就没有它的容身之处。

那一瞬间,只剩下了彻骨的杀意。

......

知县拼命的逃跑,打翻了火盆,然后整个狱中的麦麸都被点燃。

煞捏着知县的头,轻轻一笑:“我听那些狱卒们说过,炮烙之刑是吧?”

......

煞从大火中降世,又从大火中重塑了自己。

为了隐蔽自己的行踪,它杀掉了县上的所有人。

一瞬间,整个县中血流成河,尸骸遍野。

煞能感觉到,它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因为那些埋藏在意识中怨念,被喂养的,已经赤红了。

......

无双看着这段回忆,一时不知该为谁感到惋惜。

“原来煞和无名那么早便认识了。还有无名氏,我从来没有听无名提起过。”

联系在故逢山的多年,无双这才明白。

无名当时来故逢山中,与她成为了契约师徒。而几年后又离开,想必就是这无名氏的缘故吧。

无名曾经同她说过,愿人间界不受欺压,百姓不再流离失所。各界平等,海晏河清。

原来啊,无名的志向,原来在此。

不过,想到无名氏,她总觉得脑海中有一条很重要的线索,消纵即逝,就是捕捉不到。

***

“哥哥啊,你总是这么正直。相信世间总会有正义存在,有公道和法律平衡。可殊不知,你这样的正直会害了很多人。”煞抚摸着他的脸,将无名的不可置信尽入眼帘。

“不过我喜欢你这样的正直和善良,因为这世间,唯你一人而已。就算当时没有你,压在我心中的那团火,恐怕也早晚有一天会释放出来,所以我不怪你。”

无名没想到,他怎么可能想到那是一个人?

他以为待那人服完刑,想要同无名氏一起同行,便会主动找到他。

否则一个姑娘,没有主动找到他,可能是因为心有所属或者有家室。

他又怎么可能会去打扰?

“这件事,我向你说声对不起。”有了这段信息的补充,有一个答案压在无名的心口,突如其来的痛,像是一块大石头,要把他压碎了。

小主,

“所以,这就是你报复我的理由吗?是我作茧自缚了?我现在只需要你告诉我,痕的开启,是不是你一手谋划的?”

无名紧紧的盯着煞,像是要将煞刻在瞳孔中。

无名很少有这种复杂的情绪,也很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候。

那眼神中,不仅有愤怒,还有恨。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他曾经极为信任的人造成的,他又该如何面对呢?如何自处呢?

感性希望煞不是罪魁祸首,可理性又会思考,除了煞,还有谁呢?

煞一时不敢与其对视,这一直是它藏在心里最深处的一件事,也是它不愿触及的伤。

可它早该想到,既然做了这个打算,它就要做好被无名知道的准备。

煞面对人世间,总是看淡了,看透了。它的一切游刃有余,却在此刻失了灵,开口时声音竟带着些紧张和颤抖。

用尽所有勇气,煞抬头朝无名笑了下,像是一瞬间,把余生的阳光都挥霍尽了。

“如果我说是,你会恨我吗?”

无名扯了扯嘴角,几乎是毫不犹豫:“会。”

而此时,煞没有注意到,无名背后的法器,已经被他悄无声息的解开了。

***

脑海中的怨念是来自天各一方的人,涵盖了古今知识和天下的奇闻秘术。

甚至是痕和斩天剑的秘密。

煞根据指引,很顺利的规划了自己的计划。

它利用高超的易容技术,除掉了江云帆身边的心腹,然后自己顶着一张一样的脸,替代了上去。

那时的煞,还不会用手段长时间隐匿自己的浊气,只能短期艰难隐匿。

所以煞每天都过得如履薄冰。

直到百花宴上,是煞潜伏在江云帆身边的不久后。

来到了故逢山中,看见了煞在牢狱中等待了三年的人。

是无名。

他还是那么善良,还是那么耀眼,优秀到很多人都想收留他为弟子。

可煞只觉得虚伪和可笑。

这么多年,煞其实想过一种情况。那就是那个知县在激自己,只不过自己当时觉得希望破灭,一时受了刺激罢了。

可人们的内心都是丑恶的,就算是无名当年没有骗自己,也是因为自己没有露出真面目。

它那面目可憎的真容,没有人见了,会不被吓跑吧。

煞已经失望太多次了,已经不愿意将更多的希望投射在别人身上。

它恨所有人,巴不得拉着这些人一起下地狱。

凭什么它替人们承担了所有的苦难,人们又嫌弃它太肮脏。

煞的心中,终究还是自卑的。喜欢用世间没一人好人的话来掩盖自己。

只有这样,可能才能安慰自己,这世间太肮脏,不看也罢。

虽是这么想,可当它离开故逢山中时,还是偷偷的看了无名一眼。

......

不久后,江云帆母蛊炼制成,在战乱中,傀儡逼死了常秋落和妖锋领主。

望尘带着斩天剑来救无双,傀儡们死于剑下。

也就是从那次开始,斩天剑才一点点的积累起瘴气。

......

再后来,煞曾不止一次的想要望尘为自己做事。

煞的目的,无非是为了那柄斩天剑,为了能更好的打开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