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余就是前几日,被三皇子在西市解救的无眉奴,北汉的无眉奴没有自己的名姓,安余是殿君替她取的名儿,取的是余生安宁这的好意兆。
但三皇子现在和安余还有沟通障碍,他也并无意让安余服侍,可三皇子不把人当奴婢使唤,安余反而惴惴不安,总担心安宁的日子过不长久,因此三皇子有时候也由得她斟茶递水、清理打扫,此时,三皇子把手都抬起来了,准备着挥一挥表达“摒退”闲人的意思,可一接触到安余总是惊慌的一双眼眸,他又把手收了回来。
安余不会听说汉话,留她在一旁也不妨碍。
南次扫了一眼站在三皇子身后,垂着手低着头的婢女,他本来想解掉外着的裲裆,让自己更轻松凉快些,但因为有安余在,暂时忍住了。
在仆婢面前,衣着随便些普通正常,可安余是他三皇兄的婢女,不是他的婢女,他现在跟三皇兄之间,还真说不上太熟络,实在是因过去的十多年,大家伙都是不相为谋的异道人。
“五弟真放心?”三皇子问。
至于放心什么人事,南次心知肚明:“我当然放心,怎么?三兄刚才口是心非了?”
在宝光殿时,他三皇兄可是在瀛姝的注视下点了头表示信任的。
“我不是不信任左副使的能耐,但事关重大。”
“正因为事关重大,我才没有那么多顾虑。”南次笑了一笑:“我跟三兄这么说吧,小时候我跟王四郎淘气,使坏捉弄王荣和王籍两个,回回都是瀛姝替我们‘清理’,我们两干的坏事一次没有败露过。”
三皇子看着自家五弟天真清澈的眼睛,愁得眉毛都要掉了:“怎好用那样的小事作比?”
“小时候足智多谋而且小心谨慎的人,总不会长大后反而不可靠,我还记得二兄、三兄那时候回回捉弄太子兄,可都会被父皇责备,坏事刚犯下,立即就传到乾阳殿去了。”意思是三皇兄你才是那个不可靠的人。
“五弟一定要在关节调侃取笑我?”三皇子拉长了脸。
他看见弟弟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流淌开活泼灵动的笑意,然后,弟弟就站起身:“天气太热了,我得先去沐浴,三兄最好也泡个香汤退退暑气,才有助于消解浮躁。”
已经走开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高高抬着嘴角:“今日瀛姝只让殿君和三兄务必信任她的判断,就是觉得我必然会相信她,因此三兄刚才就是多此一问,三兄看我这一路上什么时候愁眉苦脸过?我的信心又从何而来呢?当然是因为瀛姝担任着左副使,有她寸步不离殿君的身旁,我才有自信不辱使命。”
拿着佩剑就大步离开了。
南次还真是泡了个香汤,换了身舒适的常服,驿馆里的小苑其实没多少景致,凉亭里勉强可以坐坐,而驿馆里的几个胡女,又总是趁机就想接近献殷勤,于是刚才他就特意喊上了张崇准——被神元殿君解救的无眉奴——张崇准原本有名有姓,只不过有二十年没有使用了。
“昨日我看见,你似乎在劝尉安余。”南次问。
“安余因不会说汉话,更不知如何服侍好殿下,担心触怒殿下后,又会被发卖,昨日是央求着仆教她说汉话。”张崇准恭恭敬敬答道:“安余其实很聪慧,应当很快就会学会听说汉话。”
“很快”两个字,咬得有点重。
南次看着有两个胡女,不知道想往这边送什么饮品,又一转眼,就看见他的三皇兄——看样子不像听劝沐浴过——心浮气躁又往这边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