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是人君的主宰,人君是臣民的主宰,细化到臣民,则有不负天地君亲师的道德观念,正如没有一个君主会承认弑父弑君,有违天和。
因此道家所推崇的道法自然,认定的天地不仁,才不会为统治阶级所采纳做为纲常,就连曾经让“汉”之一字,成为华夏民族之名的大汉帝国,一度虽然以黄老无为做为治国的方针,并使得皇朝进入鼎盛时期,可实际上并未否认“君权神授”,无为只体现于刑罚大省,却并不强调“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的思想。
世间不可摒除的仍然是尊卑贵贱、善恶是非。
可尊卑贵贱、善恶是非实则体现的是人的思想,而非天道自然。
“神权,实则便为某部份人,对多数人高高在上的统治,是人赋予的神性,规定了善恶,规定了惩诫的规则,三殿下对天道不以为然无可厚非,因为其实殿下便是统治阶层,明白所谓的善恶因果是怎么回事。”瀛姝说:“可殿下不是也有信仰么?殿下不会为了达成私欲,滥杀无辜,如果是殿下,会为了让自己的背信弃义显得顺理成章,就靠着灾降的方式,使得听奉于皇族的百姓人心惶惶?”
三皇子只觉得自己又被补充了新知识。
“说回事故本身,姜泰不会让坐实殿君为冒充,他的目的,是拖延时间,造成殿君为了自证身份,主动答应留在北汉。”
“可是殿君有脂瑰,足以自证身份。”三皇子刚说话,又蹙紧了眉头:“但脂瑰毕竟只是一块玉佩,脂瑰为真,北汉朝廷仍然可以质疑殿君的身份。”
“不会。”瀛姝轻挑着眉:“脂瑰之所以成为神宗嫡公主的信物,便是因为脂瑰能靠气运择主的传说,有时候世事就是如此玄虚,拥有脂瑰的神宗公主,都是享有气运的人,因此殿君归国之后,出示脂瑰,才能让自称获得轩皇后相佐的北赵朝廷哑口无言。
脂瑰,必然为殿君随身携带,否则连我们都不能证实殿君即为殿君,因此姜泰的诡计,必然就是让整个事件变得扑朔迷离,确切说,他想让殿君自愿留在北汉,而且大豫只能妥协,另一方面,他会让北赵一方相信,是他使计让天下之人,始终存在一个疑问,神元殿君的真实下落成迷,那就等如世间再无殿君。”
“殿君会有危险,不能再留在未央宫!”三皇子说。
南次才搭腔:“北汉使这样的手段,如果殿君不在未央宫,北赵会立即刺杀殿君,姜泰正是为了逼得殿君不可轻易露面,才不惜闹出如此大的一件事故。”
“殿君留在未央宫,不会有生命危险。”瀛姝道:“北汉毕竟需要殿君,只不过因为忌惮北赵,才不得不采取如此波折的诡计,姜泰的计划,必然是先破北赵,就算无法将北赵、北晋这两个匈奴部族彻底剿灭,但北汉务必要取代北赵,先成六部霸主,他还需要借助大豫支持,如果杀害殿君,姜泰根本就没有必要跟我朝议和建交,先诱得殿君使汉了。”
“那么,卫夫人提醒我们,真是好心了。”殿君道:“我可以将脂瑰先转交两位殿下,避免宝光殿再发生意外,脂瑰落于姜泰之手。”
“我不赞成。”瀛姝也是斩钉截铁:“请殿君,三殿下务必相信我,我一定会阻挠姜泰的诡计,我会逼得他亲自承认,殿君就是殿君。”
只有如此,北赵才会起兵攻打北汉,大豫奇袭汉中的计划才有可能大功告成,也只有如此,他们才可能顺利脱身,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整整齐齐,无一损亡。
这天,瀛姝也得到了南次的通知——玄瑛得手了。
并无任何意外。
前生时,无论瀛姝交给玄瑛多么艰巨的任务,只要有白媖和她配合,都顺利完成,失败只有一次,是因为她这个决策者轻信了司空月狐,随之让田石涉偷袭成功,决策者的失败导致了满盘皆输,重来一次,她会更加慎重。
这一次,不是被迫入场,是她主动站在了权场上。
三皇子来的时候愁眉深锁,走的时候也是心事重重,好在使驿里,耳目虽然多,不过他跟自己的兄弟交谈时,并不会时时都被窥听,尽管踏进使驿时,三皇子并没有改变那一脸沉重的神情,而且几乎是把南次直接拉进了小厅,多少无事献殷勤的文吏,全都知道使臣们最近因何烦恼,也没有不识趣地跟来纠缠。
只有安余跟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