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竟未易。
承他青目,
更胜当日。”
宝玉听了,恍如听了焦雷一般,喜的笑道:
“怪道姐姐举止言谈,超然如野鹤闲云,原来有本而来。正因他的一件事我为难,要请教别人去。如今遇见姐姐,真是天缘巧合,求姐姐指教。”
说着,便将拜帖取与岫烟看。
岫烟笑道:“他这脾气竟不能改,竟是生成这等放诞诡僻了。从来没见拜帖上下别号的,这可是俗语说的‘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成个什么道理。”
宝玉听说,忙笑道:
“姐姐不知道,他原不在这些人中算,他原是世人意外之人。因取我是个些微有知识的,方给我这帖子。我因不知回什么字样才好,竟没了主意,正要去问林妹妹,可巧遇见了姐姐。”
岫烟听了宝玉这话,且只顾用眼上下细细打量了半日,方笑道:“怪道俗语说的‘闻名不如见面’,又怪不得妙玉竟下这帖子给你,又怪不得上年竟给你那些梅花。既连他这样,少不得我告诉你缘故。他常说:
‘古人自汉晋五代唐宋以来皆无好诗,
只有两句好,
说道:
“纵有千年铁门槛,
终须一个土馒头。”’
所以他自称‘槛外之人’。
又常赞文是庄子的好,
故又或称为‘畸人’。
他若帖子上是自称‘畸人’的,
你就还他个‘世人’。
畸人者,
他自称是畸零之人,
你谦自己乃世中扰扰之人,
他便喜了。
如今他自称‘槛外之人’,
是自谓蹈于铁槛之外了,
故你如今只下‘槛内人’,
便合了他的心了。”
宝玉听了,
如醍醐灌顶,
哎哟了一声,
方笑道:“怪道我们家庙说是‘铁槛寺’呢,原来有这一说。姐姐就请,让我去写回帖。”
岫烟听了,便自往栊翠庵来。
宝玉回房写了帖子,上面只写“槛内人宝玉熏沐谨拜”几字,亲自拿了到栊翠庵,只隔门缝儿投进去便回来了。
因又见芳官梳了头,挽起纂来,带了些花翠,忙命他改妆,又命将周围的短发剃了去,露出碧青头皮来,当中分大顶,又说:“冬天做大貂鼠卧兔儿带,脚上穿虎头盘云五彩小战靴,或散着裤腿,只用净袜厚底镶鞋。”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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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官之名不好,
竟改了男名才别致。”
因又改作“雄奴”。
芳官十分称心,又说:“既如此,你出门也带我出去。有人问,只说我和茗烟一样的小厮就是了。”
宝玉笑道:“到底人看的出来。”
芳官笑道:“我说你是无才的。咱家现有几家土番,你就说我是个小土番儿。况且人人说我打联垂好看,你想这话可妙?”
宝玉听了,喜出意外,忙笑道:“这却很好。我亦常见官员人等多有跟从外国献俘之种,图其不畏风霜,鞍马便捷。既这等,再起个番名,叫作‘耶律雄奴’。
‘雄奴’二音,
又与匈奴相通,
都是犬戎名姓。
况且这两种人自尧舜时便为中华之患,
晋唐诸朝,
深受其害。
幸得咱们有福,
生在当今之世,
大舜之正裔,
圣虞之功德仁孝,
赫赫格天,同天地日月亿兆不朽,所以凡历朝中跳梁猖獗之小丑,到了如今竟不用一干一戈,皆天使其拱手俛头缘远来降。我们正该作践他们,为君父生色。”
芳官笑道:“既这样着,你该去操习弓马,学些武艺,挺身出去拿几个反叛来,岂不尽忠效力了。何必借我们,你鼓唇摇舌的,自己开心作戏,却说是称功颂德呢。”
宝玉笑道:“所以你不明白。如今四海宾服,八方宁静,千载百载不用武备。咱们虽一戏一笑,也该
称颂,方不负坐享升平了。”
芳官听了有理,
二人自为妥贴甚宜。
宝玉便叫他“耶律雄奴”。
究竟贾府二宅皆有先人当年所获之囚赐为奴隶,只不过令其饲养马匹,皆不堪大用。
湘云素习憨戏异常,他也最喜武扮的,每每自己束銮带,穿折袖。
近见宝玉将芳官扮成男子,他便将葵官也扮了个小子。
那葵官本是常刮剔短发,好便于面上粉墨油彩,手脚又伶便,打扮了又省一层手。李纨、探春见了也爱,便将宝琴的豆官也就命他打扮了一个小童,头上两个丫髻,短袄红鞋,只差了涂脸,便俨是戏上的一个琴童。
湘云将葵官改了,换作“大英”。因他姓韦,便叫他做韦大英,方合自己的意思,暗有‘惟大英雄能本色’之语,何必涂朱抹粉,才是男子。
豆官身量年纪皆极小,
又极鬼灵,
故曰豆官。
园中人也唤他做“阿豆”的,
也有唤作“炒豆子”的。
闲言少述,且说当下众人都在榆荫堂中以酒为名,大家玩笑,命女先儿击鼓。平儿采了一枝芍药,大家约二十来人传花为令,热闹了一回。因人回说:“甄家有两个女人送东西来了。”探春和李纨、尤氏三人出去议事厅相见,这里众人且出来散一散。佩凤、偕鸳两个去打秋千玩耍,宝玉便说:
“你两个上去,让我送。”慌的佩凤说:“罢了,别替我们闹乱子,倒是叫‘野驴子’来送送使得。”宝玉忙笑说:“好姐姐们别玩了,没的叫人跟着你们学着骂他。”偕鸳又说:“笑软了,怎么打呢。掉下来栽出你的黄子来。”佩凤便赶着他打。
正玩笑不绝,
忽见东府中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