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所想的跟皇帝一样,这种给出征将领,也就是张周嫡系邀功震慑蛮夷,增加百姓认知度的东西,还是能免则免。
不然别人都会觉得,张周很牛逼,而他们很无能。
“有功将士的犒赏,朕也准备听从宣大总制军务新建伯的提议,再跟兵部做一些详细的勘定,另外准备以山西地方巡察御史前去监督,再从兵部调人过去,做军功的勘验和执行。”朱祐樘道。
刘健以礼数性的口吻道:“陛下,若以京中派人去西北,一路劳顿,只怕年前无法将军功犒赏之事完成。还应以宣府、大同地方将官先行勘验,及早做出定案。”
朱祐樘道:“倒也无妨,西北这一战,有功的将士,十有八九都是出自大同,很多也是久经战阵的,不是初上战场。早一些迟一些,并不急在一时。”
“是。”刘健没有争论。
旁边有的大臣不明白刘健为什么会这么说。
只有靠前的几个人大概明白,这是刘健想以某种方式去缓和跟皇帝和张周的关系……让将士更快勘定军功,既是为了安抚有功将士的情绪,也是为能早点定军功做出准备。
毕竟大明的军功很多时候都是经年,甚至是几年都不能落实……
大明中叶,将士的军功很可能要带进坟墓里,所以也衍生出贩卖军功的情况,把自己的军功转给别人,让别人等着去受赏,尤其是以首级为单位的军功。
用眼前可见的利益,放弃长远可能得到的更高利益,也是很多中下层将士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刘健如此提,看似是加快了军功的论定,但其实也等于是将中下层将领的军功赏罚权限下放,削弱兵部在其中所扮演的位置……毕竟将士们军功得到落实,他们最先感念的就是兵部的人,也就会感念张周的恩德。
刘健此举,既能帮西北将士早些争取军功,还能给人一种在帮朝廷解决弊政的印象,同时还能削弱张周为代表的兵部实权,可说是一石多鸟。
“朕准备将英国公召回来,对英国公此战的表现,尔等如何看待?”朱祐樘随即将问题抛出来。
兵部左侍郎熊翀走出臣班,道:“英国公领兵数月中,既能按时抵达戍所,在遇敌时也未有畏缩,并在偏头关之外与鞑靼交战数场,得军功在身。又及时赶至宁夏,令鞑靼人不战而退,论功过是非,当论有功。”
“是吗?”朱祐樘脸色不冷不淡。
看起来没什么,但给人的感觉,就是皇帝不满意这种“有功论”,皇帝很可能是想把张懋踩下去,不然怎么把张周给提上来呢?
加上熊翀一向都跟传统文臣走得近,算是传统文臣安插在兵部中抵御张周的排头兵,他出来说话,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所代表了刘健和李东阳等传统文臣的意见。
刑部左侍郎何鉴走出来道:“陛下,臣也认为此战中,英国公无大功,但也无过,且能兢兢业业完成行军之重任,只是鞑靼人畏惧我朝边军将士,提前退走,以至此战中并无取得功绩的机会。”
朱祐樘道:“你这话不对。英国公没有机会,为什么他人就有机会?军功不是应该争取来的吗?如果主动应战,哪怕是千里奔袭,军功仍旧可以取得,但若只是想守住疆土,那朕派他去西北的意义又是什么?只是为了将鞑靼人给吓走吗?”
何鉴态度显得很坚持道:“若鞑靼人退走,也可成为英国公的过错,臣认为不当。”
朱祐樘有些不耐烦道:“朕也没说要追究他的过错,但也不能以功臣来论,如果他无所作为都算是功勋,那以后朕再派谁去西北,是不是人人都会跟他一样,龟缩不前以换取最后无过的功劳,等着朕去犒赏他们?”
何鉴本来还想坚持,但见皇帝的态度转变,他瞬间也感觉到,眼前这位皇帝还在病中,就这么去跟皇帝争执,先不论谁有道理,把皇帝气出点毛病,他何鉴的仕途生涯很可能也要就此终结。
“咳咳。”
朱祐樘咳嗽两声,似乎就是气的,随后用手里的手帕擦擦嘴,再将手帕直接丢在地上。
陈宽赶紧附身去将手帕捡起来,然后又恭敬立到一边去。
朱祐樘气呼呼道:“朕本来觉得他还有些造诣,至少不像当初朱晖那么懦弱无能,但现在看起来,也就只是墨守成规的迂腐之臣。就这么将他召回来,还不如留他在西北多历练一段时间,等来年开春之后再召还吧。”
本来皇帝就说要召张懋回来,现在却说要让张懋继续留在西北。
这等于是告诉在场大臣,张懋已经得罪朕了,朕一时间不打算让他回来,而他的职位自然也要由别人来接替,京营防务大权可以旁落到别人手上了,或是张周,也可能是张周派系之人。
因为先前已经有杨鹏和张永被调去京营做提督,在场大臣其实也看出来,皇帝就是要找借口让张懋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