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早朝,大朝会。
文臣和武勋各列两旁,朱祐樘则让戴义当场宣读了王越所写的奏捷的请功赏的奏疏,其中详细列明了有功将领和士兵的名单。
当然在场大臣更在意的,是最后的战果如何。
“……炸死者,尤其是体骸四分五裂的,难以定数,单以留有头、耳、躯干之尸,便过八百之数。此战杀伤、俘虏胡虏,有三千四百六十二,马匹仍能所用,为五千六百十九……”
王越报功的数字,一次比一次大。
在文臣听来,也是一次比一次夸张,眼下简直到了一种骇人听闻的地步。
等戴义宣读完毕之后,在场的人仍旧鸦雀无声,文官不想承认这功劳,而武勋则不知说什么好。
该恭喜的话,先前朝议时也说过了,现在就看皇帝怎么赏王越了。
好像怎么赏都不过分。
兵部尚书马文升走出来道:“陛下,先前兵部左侍郎王越上报,以平江伯陈锐,率轻骑、步卒等一万六千,行追击之事,但朝廷已下平江伯去往宣府的调令,估摸出兵草原也将就此而中止。”
在场的大臣心里都纳闷。
王越自己不在得胜的关键时候,带兵追击进草原,怎么回头想起来让陈锐去?
朱祐樘道:“此事朕还正要说,平江伯作为偏关的总兵官,此战中却没有起到任何用,战事结束两天之后才出现在偏关,该如何议定功过?”
看起来,皇帝对陈锐也是没好脸色。
打仗你跑得快,就算回头你可以说是王威宁骗了你,没让伱知道有这场战事,但你这一天一夜跑一百五十里,三天多来回折腾三百里……
真是还不够让其余各路人马,还有鞑靼人看笑话的。
谢迁道:“王威宁用兵在于奇,既是要麻痹狄夷,不为之所查,以平江伯……撤往宁夏,的确是疑兵之举。”
这算是很客气的。
谢迁也怕伤了西北军中的和气,只能是把陈锐的行为,说成是战略需要。
看看人家陈锐跑的姿势多么正确,要不是他脚底抹油这么痛快彻底,鞑靼人敢贸然就进偏头关这个大口袋阵,中王威宁的埋伏吗?
你王威宁占了陈锐跑得快的便利,完成了迷惑敌军,现在还想事后把陈锐给踩死不成?
“嗯。”
朱祐樘听了谢迁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随后朱祐樘问一旁的戴义道:“在上奏中,有提到平江伯得失的部分吗?”
“未有。”戴义回答。
在这点上,王越倒是很识趣的,一边在嘲笑和恶心陈锐,却没有在上奏中主动提过陈锐的功过一句。
这个陈锐到底怎么样,留给君臣和边军将士自己去琢磨吧。
要踩你,直接踩,那才不高明,而且容易结下梁子让别人以为我王某人小肚鸡肠,我就是挖个坑让你往里面跳,再把你跳坑时的狼狈模样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让君臣知道,这就够了。
我甚至在事后还可以为你说话,为你开脱,体现出我王某人的高风亮节。
这不,已经给你个追击贼寇立功的机会?
你自己把握不好,怪谁?
兵部右侍郎王宗彝走出来道:“陛下,从延绥等处传回战报,说是在偏关捷报之后,鞑靼小王子已从宁夏处撤军,这是今日清晨刚发回来的。”
在场的大臣一听这个。
登时明白到,王越这场大捷应该是板上钉钉,没跑了。
鞑靼小王子、火筛、朵颜三卫等各路人马,都是在经历过去年草原的旱灾之后,加上内部兼并严重,资源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开春趁大明不备,对大明进行袭扰。
朵颜三卫本来就不是边疆的大祸患,而鞑靼小王子达延汗的撤兵,预示着鞑靼人不敢再抢了。
光是偏头关这一战,就足以改变草原的格局。
徐琼作为文官中派系比较特殊的,他此时走出来道:“鞑靼小王子这是不敢再惹怒我大明君臣,换了此等时候,他下一步的目标,或也不是我大明的边塞。”
在场的大臣有听出一些门道的。
火筛都已经兵败了,还败得这么狼狈,达延汗冒着得罪明朝的风险去跟大明拼什么命?让王越再把他收拾一次,跟火筛去当难兄难弟?
这时候趁火筛势弱时,去抢火筛多容易?
也不需要明抢,直接下一道旨意,让火筛带人去“朝觐”,再或者是派人去纳赋税,或是让他们把草场让出来……只要火筛不愿意,就有借口出兵……
草原上玩阴谋诡计的招数也很多,毕竟这次败的不是达延汗,只是下面一个部族的首领。
就算败的是达延汗,其本部被其余部族侵袭的风险也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