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宠物医院里,监护仪的心跳曲线突然变成刺眼的直线。我死死攥住金宝逐渐僵硬的爪子,它粉色肉垫上还残留着昨天拍摄时被我强行涂上的指甲油。这个曾治愈过三百万人的微笑天使,此刻像团破败的棉絮瘫在手术台上,嘴角凝固的血渍像朵开到荼蘼的玫瑰。
"急性肾衰竭。"医生摘下口罩时,我注意到他白大褂袖口沾着金宝的金色毛发,"长期遭受剧烈刺激导致肾上腺素持续飙升,加上..."他抽出化验单的手顿了顿,"体内检测出大剂量镇定剂。"
诊室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快门声。那些曾为我们点赞的粉丝们正把镜头怼在抢救室玻璃上,闪光灯明灭间,我恍惚看见七年前初遇金宝的那个雨夜。当时刚被房东赶出来的我蹲在便利店屋檐下,湿透的帆布鞋渗着水,怀里抱着从垃圾箱捡来的纸箱——里面蜷缩着巴掌大的奶狗,它的右前爪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还在努力舔我的手指。
"就叫金宝吧。"我用最后五十块钱买了袋临期牛奶,看它急不可待把整个脑袋埋进塑料碗,"金色的宝贝,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啊。"它抬起沾满奶渍的脸冲我嘤嘤叫唤时,我拍下了人生第一条短视频。那天夜里我们挤在桥洞下,它把暖烘烘的肚皮贴在我冻僵的脚背上,湿漉漉的眼睛在月光下像两粒琥珀。
当"贫穷女孩和流浪犬互相救赎"的话题冲上热搜时,金宝已经学会帮我捡矿泉水瓶了。它总能把压扁的瓶子摆成心形,歪着头等我按下拍摄键。有次在废品站被铁片划伤爪子,它瘸着腿还坚持把最后一个瓶子拖到我脚边,殷红的血滴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像串散落的相思豆。
爆红来得猝不及防。某天早晨,我惊恐地发现私信里塞满合作邀约,宠物食品、智能项圈、联名玩偶...金宝戴着镶钻项圈的照片出现在市中心巨幕广告上时,我们搬进了带落地窗的公寓。但它似乎更怀念那个会漏雨的出租屋,总趴在进口羊毛地毯上发呆,直到我拿出相机才条件反射般露出标准微笑。
"观众要看新鲜东西。"经纪人小艾把数据报表摔在茶几上,水晶烟灰缸震得叮当响,"上周洗澡视频播放量跌了40%,今天必须拍高空接飞盘。"我转头看向阳台,金宝正缩在窗帘后发抖——自从上次从两米跳台摔下来,它听见"飞盘"就会失禁。
拍摄现场充斥着刺鼻的香薰味。小艾往金宝鼻孔里喷兴奋剂时,它哀求的眼神让我想起初遇那晚的雨。"想想违约金。"小艾把针管塞进我颤抖的手心,"还是你想回到桥洞捡垃圾?"当冰凉的液体推进金宝后颈时,它没有挣扎,只是用爪子轻轻碰了碰我腕间的钻石手链——去年生日它送我的礼物是沾着口水的易拉罐拉环。
那条"神犬百米冲刺接飞盘"的视频点赞突破百万时,金宝开始整夜啃咬自己的尾巴。豪华宠物诊所给出的诊断书像判决书:"创伤后应激障碍,建议终止一切训练。"我把报告撕得粉碎,隔着浴室门听见小艾在打电话:"...对,就说它自己摔的,准备卖轮椅和复健用品联名。"
真正失控是在圣诞特辑直播。金宝拖着溃烂的后肢完成第十次跳跃后,突然发狂般撞向装饰用的仿真壁炉。鲜红的假血飞溅在镜头前,弹幕瞬间被"演技炸裂"的欢呼淹没。没人发现它抽搐的嘴角溢出白沫,就像没人注意到我假睫毛下溃堤的泪水——除了金宝。即便在剧烈痉挛中,它仍挣扎着把头埋进我怀里,用最后力气舔去我手背的泪痕,温热舌尖划过订婚戒时,我猛然想起昨夜未婚夫的冷笑:"网友要的是完美童话,谁在乎狗怎么想?"
殡葬公司送来定制棺材时,热搜正在发酵#金宝声带切除疑云#。我摩挲着手机里七年来的三万条视频,突然笑出声。原来每个治愈笑容背后,都藏着注射器的针眼;每次精准接球,都伴随着电击器的嗡鸣;那些被盛赞的通人性举动,不过是长期虐待形成的条件反射。最讽刺的是,三小时前品牌方发来解约函,末尾竟附着份新合同——邀请我带着"金宝二世"继续打造励志IP。
火化炉启动的轰鸣声中,我打开保险箱取出早已拟好的遗书。透明封袋里装着金宝的乳牙、第一次获奖的项圈,还有张字迹模糊的纸条:"妈妈今天捡到三个瓶子,给宝贝买了火腿肠哦~" 当灼热气流卷起灰烬时,我仿佛看见那个扎着马尾的姑娘抱着纸箱在雨里奔跑,金宝湿漉漉的鼻尖抵着她下巴,两个颤抖的生命在都市霓虹中依偎成小小光点。
后来人们在江边发现我的羊绒大衣,口袋里手机循环播放着最初那条视频。像素模糊的画面里,小金宝正努力用受伤的爪子扒拉泡面桶,而我笑着擦去镜头上的水雾:"今天和宝贝吃大餐啦!" 冬雨落进江面时,三百万粉丝账号更新了最后动态——没有文字,只有持续十分钟的杂音,仔细听能辨出幼犬微弱的呜咽,和女人破碎的哼唱声: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故事中涉及的宠物虐待情节纯属虚构,现实中若发现虐待动物行为请及时向有关部门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