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刺得人眼眶发酸,沈知意蜷缩在走廊长椅上,看着抢救室的红灯第七次熄灭。护士递来的病危通知书在掌心揉成团,墨迹晕染开"急性髓系白血病"几个字,像她手腕上褪不掉的烟疤。
"顾先生今晚又不来?"护工将营养液吊瓶挂上支架时叹气。沈知意望着窗外簌簌飘落的银杏叶轻笑,指甲掐进注射留下的淤青里。她想起三年前同样的深秋,顾承舟在铺满银杏的教堂前为她戴上钻戒,说要用金丝楠木打一副合葬棺椁。
那时的顾氏集团濒临破产,是她偷了父亲的竞标书,又伪造车祸让顾承舟的商界死敌入狱。当他捧着沾血的U盘冲进病房时,她正拔掉化疗针头往静脉注射蒸馏水,伪造出药物过敏的假象。隔着呼吸机都能闻到他身上白月光的香水味,却还是伸手抚平他皱起的领口:"承舟,我活不长了,你娶林小姐好不好?"
记忆被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割裂。沈知意摸索着从枕头下抽出泛黄的信纸,这是她给顾承舟写的第43封诀别信。第一封藏在婚礼捧花里,被他当着宾客面烧成灰烬;第二封装进他最爱喝的蓝山咖啡豆罐子,连带着她偷偷流掉的孩子B超单;最后一封压在ICU窗台的银杏标本下,标本是他去年生日时,她咳着血从教堂老树上摘的。
"沈小姐,癌细胞转移速度超出预期。"主治医师的镜片蒙着层雾气,"如果停止靶向治疗,可能撑不到初雪。"她望着床头柜上林晚晴送来的婚纱画册轻笑,册子边角沾着干涸的血迹,是昨夜顾承舟掐着她脖子质问时蹭上去的。
"为什么要给晚晴寄死老鼠?为什么要雇人划花她的脸?"他猩红着眼将她抵在落地窗上,楼下车水马龙的光影在泪眼里碎成星河。沈知意伸手去碰他眼尾的泪痣,这是二十年来她最熟悉的轮廓,从孤儿院的银杏树下初见,到此刻浸透恨意的重逢。
"因为我要你永远记住我啊。"她笑得胸腔震颤,喉间涌上的腥甜染红他雪白的衬衫领口,"记得你抱着我跳过祭祀火堆,记得你在贫民窟为我挡过三刀,记得你说要带我去冰岛看极光..."
顾承舟甩开她的力道撞碎了玻璃茶几。沈知意蜷在满地狼藉中数着时钟的滴答声,直到晨曦将他离开的背影镀成金色。她摸索着吞下双倍剂量的止痛药,给私家侦探发去最后一条短信:"把顾氏偷税漏税的证据交给警方。"
葬礼那日满城银杏簌簌如雨。林晚晴戴着鸽子蛋钻戒哭倒在墓碑前,顾承舟却盯着碑文上"未亡人"三个字冷笑。直到律师递来密封的牛皮纸袋,里面是沈知意确诊当天的录音。
"...用我的命换顾氏重生不好吗?"她沙哑的轻笑混着仪器嗡鸣,"当年他父亲用毒糕点害死我全家,如今这白血病倒是报应..."录音笔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接着是护工的惊叫:"沈小姐!您不能拔呼吸机!"
顾承舟疯了一样刨开新葬的坟,棺木里只有件染血的病号服和43封未拆的信。最旧的那封字迹被泪水晕开:"孤儿院着火那晚,你说要娶穿银杏叶婚纱的新娘。今天我偷穿了你送给林小姐的婚纱,真好看,可惜化疗掉光了头发..."
墓碑后的老银杏突然飘落一片金叶,背面用针尖刻着极小的一行字:"顾承舟,其实那年祭祀火堆里..."后半句永远埋在灰烬里,就像她至死不肯闭上的眼睛,还在等一个不会到来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