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
深秋的银杏叶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时,林岁安正踮着脚往陆西洲的课本里塞柿子。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脖颈处还沾着木匠铺的碎屑。他无奈地按住她的手:"我爹说再带吃食来学堂,要打断我的腿。"
"打断了我背你呀。"她笑嘻嘻地掰开金红的柿肉,蜜汁顺着指缝淌进他掌心,"西洲哥,这是今年最后一只了。"
陆西洲的睫毛颤了颤。他永远记得那个黄昏,十四岁的岁安在染坊的靛青染缸旁拉住他的衣袖。她仰着脸,睫毛上沾着飘落的槐花:"我爹要把我许给绸缎庄的少东家,可我想嫁读书人。"
他攥着《论语》的手沁出汗来。染坊后院晾晒的蓝印花布在风里猎猎作响,像无数振翅欲飞的蝶。
惊蛰
民国二十六年春,陆西洲攥着北平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冲进染坊时,正撞见林老爷将岁安锁进祠堂。青砖地上散落着撕碎的《新青年》,泛黄纸页上还留着岁安用簪花小楷写的批注。
"让她跪到想通为止!"林老爷的龙头拐杖重重砸在染缸上,"跟个穷学生私奔?我们林家丢不起这个人!"
当夜暴雨如注。陆西洲翻墙进来时,岁安正对着祖宗牌位啃冷硬的馒头。湿透的月白衫子贴在她单薄的脊背上,祠堂长明灯映着她腕上被麻绳磨破的血痕。
"西洲哥,我怀孕了。"
惊雷劈开夜幕的刹那,他看见她眼底灼灼的火光,比祠堂供奉的烛台还要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