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封二三个崽3

转来 李冬狗 1064 字 2个月前

他那时还不到余明莲脑袋,八岁的年纪已经有封家半个顶梁柱的魄力,那斗大的板车拉尖垮垮一箩筐包谷,他在前面拉,余明莲和老二在后面推,从曾家沟一直拉到龙头寺猪场去。他虽然比潘达忠信大几岁,干活儿的样子却哪里还像个孩子的模样,分明是一头吃苦耐劳的牛。

哥几个也亲爱,余明莲身体最不好时他一人背着老幺牵着老二出去干活儿,偶尔老二耍赖他也由他,就一手抱一个,或一个抱着,一个背着,哪料想后来会为了几间烂房子隔阂至此。

黎书慧心头唏嘘,嘴上还要劝劝他,他却摆手示意:“不相谈了,不相谈了。”

忠传和罗昭全在下面秧田说话,他听到声音,沉着脸往那头去:“那就是这样,我喊他们帮忙看哈儿。”

他大步往坝子梯步下去,走到秧田来,却并未走到那边田角忠传处去,而在这边站着望了两眼,转身往坝子竹林底下,从尖尖石往半坡去了。

黎书慧到堰沟上来,他的身影已经走到下面大路往铁头黄的岔路口去了,他的脚步飞快,不一会儿就没了踪迹,她又站着望了一阵河对岸,忍不住脸上流露出哀伤来。

栽秧子的机器已经挪到堰沟下面的田巴儿了,看来黄泥磅今天是能栽完的,照这架势,不出三四天就能收场。

老张在水田里望见她,努努嘴要说话,半晌,嘴巴半张着,话却没出得来,王正书心无旁骛的跟在机器后头,迫使他一点儿懒也偷不得,可王正书比他年轻十一二岁,他不得不一刻不歇的摇动扶手才能险险在他面前游刃有余。

闲的腚疼的潘天发在下面抽完两根烟,挑着箩筐上来同她道:“望啷个嘛?望哪个嘛。”

“个都不望。”黎书慧看他一眼,收捡一身孤落,转而看向下面栽秧子的两个人,用手里的竹棍指一指:“就剩这块了吗?今朝一天栽得完不?”

“栽得完。”潘天发由衷的感叹,他悠闲的把烟拿出来,也递一叶给她:“他两个快,他两个都行实,都是师傅,他两个可以。”

黎书慧瞧着他笑了笑,他也不遮掩,马上大方承认:“当然我也可以,我是耍的行家,专家,他们是干活儿的专家我是耍的专家。”

如此厚颜无耻,把下面田里两个人都逗乐了,可说不过他那张嘴皮子,黎书慧站一会儿,转身往堰沟后面上去。

听潘天发在后面拖着忧国忧民的调子惆怅道:“格老子前面,恁多人从小拦垭上来,我说是来找石油的人些呢,搞半天是来做封家几弟兄心思工作的。”

黎书慧由不住调侃:“要找石油唛他们要来通知你噻,除了你旁人能找出石油来吗?”

他啧一声叹口气,把’算了罢了’等意思写在脸上:“还是要找专家,要找找石油的专家,找我这个耍耍不得行,不内行。”

“你也谈个人是个耍耍。”黎书慧嘴上嘀咕。她就在石包后面堰沟上剐牛皮菜,想到前一阵他东山跑西山扛个锄头到处找石油,要不是春耕春种,恐怕满山的地皮树根还要给他翻过来。还石油,怕是想发财想疯了,不晓得哄哪些不懂的,有石油早让人家挖跑了还等着你来!

潘天发却独自在下面言语感叹:“妈——封增勤硬是是傻的,选哪个不好非要选老二,还要跟老大老幺断绝关系,他那脑壳硬是,我选哪个都不得选他!”

黎书慧终于想起来她刚在堰沟上站着望什么了,她是想问老大老三有没有来找大家签字,可不知临时想到什么岔了路,又把到嘴边的话搞忘了。她问潘天发:“也来找你们了吗,你签了吗?”

“我哪里会签啊,他这个东西,不孝,这是,放在过去这是十恶不赦的,未必悄悄咪咪就搞了吗。”他拿出一副学究架势洋洋洒洒道:“说是说喊人人个个儿都签字,实际政府的意思就是喊人们劝劝。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个东西哪个说得清啊,改天我还要问哈,为啷个封增林他们签字,这个东西是,咒人家断绝父子关系这个肯定要不得哈。”

“周清芳在上面签字了吗?”黎书慧惊讶的直起身来,沉吟片刻复又埋下头去:“还有哪些在那上面签了字的嘛?”

“就他们几个,封增林两口子,老幺上面有老大一屋人的,老大上面老幺也签了字的。”

老张终于顶不住,停下来喘口气,他将上田坎来,王正书马上一只脚跨下去,王正书经过两三次试验,如今对这机器的驾驭丝毫不比老张缓慢。老张懒得欣赏,实在累的摇不动了,他插着腰在田坎边站着,眼睛随着王正书的移动挪动,他始终半张着嘴,像鼻子已经不够他出气了,可实际他一个大喘气也没有。

他听潘天发和黎书慧在上面摆:“还说他几弟兄封增勤最精怪,搞半天他最傻,他最看不清人,认不清人。选哪个我也不得选老二噻,选他!”

他又忘记年前是如何在陈德芳面前狼狈窘迫了,又开始对旁人家事旁观者清了:“老二最没得孝心!不是我在这里说他,最没有孝心的就是他两口子,人家说相由心生,一看那张脸就不是个好拿捏的,当然咯不是说光看脸就断定他不好,还是生活中各个方方面面来看。

老大要吃亏点,老大要忠厚点,寡是他嘴巴不来,他要像老二恁会哄人的话他两爷子的关系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又吃得苦,又当得家,你看年轻时阵儿老二老幺没成家,一个屋里事全是老大在做。但是呢,他也有他的不好,心眼儿太死了,计较是该计较,不该恁计较,不该过多的计较,一个屋檐下吃饭,不该你挑了好多谷子吃好多米都算得清清楚楚,毕竟还是一个妈老汉生的,太顽固了。”

黎书慧在牛皮菜地里一声不吭,光听他一人慷慨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