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没多久,潘运也出门打工去了,说是到云南去学什么天麻种植,搞不抻头。卢定芳和雪梅总是一说起来就满脸的乌云密布。潘天发和潘宏倒是高兴得很,老子说他是搞发财的生意去了,儿子高兴终于没人管他了。
同时没了两个年轻人,可山里还是同往常一样,老头儿们总是忙忙碌碌枯燥乏味,妇女偶尔忙里偷闲倒也津津有味,日子照常过着,生活也正常继续。
老张在某一天赶场买回来三十几只鸭子,进门时吓呆了母女俩,他却严肃的板着脸兴头十足:“光喂点粮食,又不要人操心,有啷个要不得呀,等这批养大了卖了钱二场我再多买点回来。”
......
恐怕是对忠承说的话上心了。
忠信真把农机弄到手了,收稻谷的,收玉米的,挖红苕的,先交了四万块现金,又押了些屋里稍稍值钱的杂七杂八等东西,一共九台形状各异的三轮车一样的钢铁大家伙,据说好多人都去围观了,门市里摆不下,门口的马路边被占了好大一块地,最小的两个男人抬,最大的自己能走,插了电,不知道按哪个按钮,机器立即轰隆隆响彻大半个小镇。
老张也去看了,回家黎书慧问起,他也没一句回答,光是脸上不大明显的笑,人坐在椅子里,两手不停将膝盖拍的啪啪响,黎书慧便知道,看来他也还算满意。
可惜暂时还看不到效果,离得最近的收玉米前后大概也还要约摸一个多月的样子。
天气越来越热了,日子转眼跑到六月下旬。
忠传将全部心思放在了信好的升学考上,老张又将心思放到水田里齐膝盖高的水稻上,打二道农药的日子到了。
信好去考试的这一天同过去六年里平凡而蓬勃的每一天一样,头上的天气,脚下的道路,碰到的路人,没有丁点儿不同,唯一的不同,恐怕算黎书慧早饭里多加的那颗盐煎蛋,往常每天早上黎书慧也会为他煮一颗鸡蛋,信好向来不爱这个,总嫌太干,噎的慌,今日,黎书慧换了方儿,非要盯着他吃完才准了他出门。
因为考试,山里其他低年级的孩子都放假了,他一个人在蜿蜒匍匐的山路上轻巧惬意的大步行走着,忠传从来没有送过信好去学校,山里的孩子都是跟着同路的大孩子上学,慢慢的,自己也长成了大孩子。忠传也没有像雪梅在下雨天去学校为潘宏送伞那样在下雨天给信好送伞,雨伞,棉衣棉鞋都没有,更没有像半坡周书贵那样因为某一天有事忘了给孩子菜钱而追到学校去给孩子补送,打信好进小学的第一天起就是这样,六年过去,无一天例外。
她不认识他的同学,不熟悉他的老师,甚至连他在学校具体哪间教室也不完全清楚,信好回来极少提到与学校有关的事,功课也是独立完成,关于他一切的一切,都是听旁人说的,潘宏说他厉害,潘老头夸他学习成绩好,往公社去的路上沿途的人赞他懂事有礼貌,不讨嫌......
黎书慧每每听到有人夸赞他,眼里笑着,面上却假装板着:“要乖个人乖,要哪个管啊......”
老一辈的传统里总是这样。
家长会都是老张顺路去开的,一年一回,家访从来没有过,大山太偏了,离学校也太远了,唯一一次去年非典学生全部放假,教他历史的一个中年男老师负责这座大山里包括潘宏等几个孩子,老师来,走到了大坪,让潘宏满山喊话到大坪集合,说的什么忘记了,只记得走时顺走了潘家两块腊肉,后来成了山里口耳相传的轶事。
与别家相较起来,忠传对信好的态度‘冷淡’得不像一个母亲。
她总是沉默,寡言,她脸上的笑容都是给旁人的,她嘴里的夸赞也都是给别家的,关于爱不爱的,信好早先基本想不到那儿去,有些看不见找不着的东西,不是说它不存在,而是深入骨髓。
她从来不大声责骂他,更没有对他动过一个手指头,说话时她永远轻言细语,这或许是她的性格使然,她对其他人也这样,但信好知道,她是爱他的,她望着他的眼睛里总是温柔的,赞许的,骄傲的,充满关爱。
孩子的心最是敏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