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止那纸糊一样的身体,等从江里捞出来时已经昏迷了。
在江湖里闯荡多年见惯生死的龚慕与彻底麻了爪。
守着昏睡的人,守了半夜。
这个时节,江水寒凉,沈行止半夜起了热。
烧得迷迷糊糊时,突然抓着龚岛主的手,说了句胡话。
龚慕与没听清,下意识地凑近了人,这时候,沈行止又安静下来了。
滚烫的手却没有再松开。
是做噩梦了吧。
龚慕与看了眼抓紧自己的那只手,心里升起一种从没有过的异样感受,他不想看见沈行止这样无知无觉躺在床上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力量捏在他的心脏上,让人不好受。
他皱了皱眉,对自己反常的情绪有些莫名其妙。
是因为自己把人震掉江里的原因吗,这个念头一出来,就下意识地想反驳,不是。
那究竟是什么,龚慕与又下意识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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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烦意乱的龚岛主还没把自个琢磨明白透彻呢,抓着他的手轻轻一动,沈行止醒过来了。
龚慕与瞬间把那些情绪抛之脑后,脸上的欣喜跟刚才的愁苦无缝转换,“你可是醒过来了,感觉怎么样?”
随后喊江宁把药端过来。
“你这要是出了事,我下半辈子都过不好了。”
沈行止愣了一瞬,看了眼心有余悸的龚岛主,笑道,“龚岛主不必这样,本来我也是快死的人。”说起生死,沈行止平静得跟他垂钓时的江面一样,毫无波澜。
是啊,就算有那颗药顶着,沈行止也只能活半月,望着已经发白的天边,时间过半了。
龚慕与那颗才落进肚子里的心,陡然又难受起来。
就是难受,这次龚慕与很确定,他不希望沈行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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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垮着一张脸进来,把手里的药递给沈行止。
几次欲言又止都被沈行止给瞪了回去。
龚慕与主动提出要出去看江上日出,让沈行止好好休息,他以为这二人有什么话想单独说,才把空间留给他们,在一个也是自己心里又乱七八糟起来,干起出去透透气,静下心。
谁知道他前脚出来,后脚江宁也被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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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怎么了?”感觉江宁垂头丧气的,龚慕与还好心的安慰了几句,“我已经给四方岛传信了,希望能找找医圣,看看她老人家有没有什么办法,你也别太担心了。”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劝江宁,还是在劝自己。
江宁只能一味地苦笑,“找到医圣也是没用的。”是沈行止自己不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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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日,他们的画舫因为沈行止的昏迷,昨夜一直停靠在岸边。
沈行止好了许多,也睡够了,大早上就起来透气。
船上不见了龚慕与,只有江宁守着他。
“人呢?”
江宁指指岸上的不远处。
沈行止眯着眼睛去看,这大早上的,龚慕与好像在练功,一把扇子在他手中如同利刃,所过之处,枝树尽断。
说是练功,倒像是在发泄一般,无甚章法。
沈行止拧着眉,也跟着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