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观临很是看不得她这幅自得的模样,不冷不热地道:“也向徐正业引荐过,只是彼时前去投奔徐正业者甚多,他未有十分放在心上罢了。”
常岁宁“噢”了一声,却也没有自作多情的尴尬与羞愧,而是道:“可见徐正业并非伯乐,他们与徐正业注定无缘,唯有与我才是天定的缘分,正如我与先生这般。”
骆观临:“……刺史大人这张嘴还真是应对自如,从不令自己陷入被动之地。”
常岁宁一笑:“先生慧眼,很擅长发现我的优点。”
骆观临嗤笑两声,不再与她做口舌之争,但心中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似满嘴诳语的少年女郎,城府远比表面看来要深。
她从不对他有半分厉色,无论他言辞如何刻薄,她都总能以玩笑化解,避免与他争执的同时,又不会让话题偏离她的掌控……起初他尚且不以为意,但随着相处久了,却不免逐渐意识到,单是此一点,便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得到的。
在他面前,她简直像是个没有半点脾气的人。
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他并非没见过她提刀的模样,甚至徐正业的头颅就是她亲自斩下的。
她绝不是个真正意义上好脾气的人,但她却能做到长久地维持住这幅好脾气的面孔与心态,时常叫人根本分不清真假……这份自如的掌控力,便是当初的徐正业也做不到,说是他平生仅见亦不为过。
他时常觉得她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七岁的女郎。
若说经历造就不出这样的她,那么便只能用天生奇才来解释了。
小主,
这些时日所见,骆观临已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位罕见的少年奇才。
她来江都,不是任性胡闹,一时起意,她是在认真扎实地做事,虽然她的举措往往带有浓重的个人色彩,却又皆能如她所言——她无愧江都。
也是因此,他才会下定决心举荐那些亟需安身之处的旧友。
无论如何,至少他当真从此时的江都身上看到了安定的希望,哪怕它甚至正在被倭寇觊觎着。
如今大盛浑身上下哪一处,又是不被虎狼觊觎着的呢?
至少江都有她和常大将军愿以性命镇守。
想着这些,骆观临也没了同常岁宁继续呛声的心思,他主动问起正事实务,提到正在修建的学馆时,又说到了对沈三猫此人的不放心。
常岁宁却笃定地道:“先生放心,建个学馆而已,沈三猫定能办得好此事。”
又道:“况且,他是最能替我省银子的。”
见她用人之心甚坚,骆观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听她说到省银子,免不了要问一句:“……大人果真有足够的银钱建成这座学馆?”
常岁宁:“眼下是先拿我阿爹的家底垫用着的,若将我阿爹的养老银子掏空,应当差不多够用。”
听得这倾家荡产之言,骆观临沉默下来,毕竟他没钱帮忙。
他只能道:“照刺史这般行事,后续要用钱的地方只多不少,还当早做些打算。”
常岁宁认可地点头,她是怪败家的。
开源之事她已有打算,但前期也还须本钱去撬动,老常的养老银子她也得想法子补回去才行……
穷到家的常岁宁想了想,觉得是时候给孟列写一封信了。
虽然她拿不准孟列此刻的心思,但设法将她之前在登泰楼的“私房钱”拿回一半,应当还是行得通的。
当晚,常岁宁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让人送回京师,与那封信一同被送回去的,还有那半枚旧日令牌——让人送出去的那一刻,常岁宁在想,这么多年了,另一半令牌,倒不知孟列还有没有留着了。不过他记性好,定然是能够认得出来的。
但常岁宁没想到的是,在得到孟列的回音之前,突然有人送了一笔钱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