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晾干后,封入信封内,被崔璟放进了一只木匣中,匣中另有一张张叠好的图纸等物,那些图纸或是他亲手所画,亦或是设法搜集而来,前后耗时已有月余。
他想,这对她抗倭或许会有帮助。
将匣子合上之后,崔璟即交到了下属手中,令人送往江都。
……
远在京师的褚太傅,也终于得以拆看了来自学生的信。
常岁宁给老师的回信更早于给崔璟的,且京师距江都更近,按说褚太傅早该看罢此信了。
想到此处,褚太傅即满身怨念——朝堂在看不到的地方越来越乱,官员变动频繁至极,他这段时日太忙了,公务多如丝麻,下属蠢似菜鸡,他被这名为公务的丝麻缠缚住,死死绑在了礼部,一连多日甚至未能回府。
从前他闹上一闹,且还有些用处,可如今闹已不管用了,毕竟眼看就要被公务逼疯的人不止他一人。
眼看【我要闹了】不好使,太傅唯有更进一步,动用【我要死了】这一杀招,在礼部呻吟躺了半日,经太医看诊罢,斟酌着确诊为“应是操劳过度所致”,才终于被扶上轿子,得以归家。
回到家中后,太傅倒也果真一觉睡到了天黑,累是真的累了,年纪在那儿摆着呢。
动作迟钝僵硬地从榻上坐起身来,太傅张口就骂:“这群人,肚子里那点墨水,全染那颗心上了,一个赛一个心黑……”
他虽看似消极怠工,但该是他的公务从未拖延过,没法子,能力出众嘛。
但他平生最厌恨“能者多劳”四字,大家拿着同样的俸禄,凭什么把活儿都堆给他一个人干?
太傅骂骂咧咧地起身披衣,老仆上前侍奉着,不时劝慰两句,或跟着骂两句,更多的是叹息:“……时局如此,上下都不安生啊。”
道州农民起义,朝廷接连派兵围剿,但派去镇压的大军前几日却又传回了败讯……十余万乱军如今已据洞庭,士气极振,眼看要攻往荆州了。
提到此事,褚太傅拿苍老的声音道:“今日早朝之上,有官员提议招安贼首,被那位圣人严词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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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人看来,这群乱军行事残暴,如若朝廷就此服软招安,岂非等同告知天下当今朝廷软弱可欺?如此必会使得更多贼子争相效仿!
是以,圣册帝已命李献尽快领兵前往洞庭支援,务必要将这群乱军阻杀于荆州之外。
今日早朝之上,天子有此安抚震慑人心之言:【所谓十万余大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尔,那贼首卞春粱不过一盐贩,其论起出身家世,头脑谋略及领兵之能,难道还能在徐正业之上不成?徐正业未成之事,他也不过只是飞蛾投火罢了!】
“徐正业那是运气不佳……”褚太傅听似没头没脑地嘀咕了一句,而后忽然问:“近来可有信至?”
老仆点头,将这些时日存下的书信都捧到了窗边的小几之上。
太傅扶着椅子扶手,在椅中坐下,一封封挑拣着,最终拣出两封来,先拆开其中一封,见得其上一个醒目的【哈】字,气得吹了胡子。
旋即,见得下角处磕头的小人儿,气得吹起的花白胡子才又落回原位。
那小人儿画得甚是传神,磕起头来十分卖力,褚太傅越看越顺眼,干脆让老仆拿了剪刀来,亲自将那小人儿方方正正地剪了下来。
“明日一早,找个工匠,给我好好裱起来……”
老仆接过那还没有巴掌大的“画”,讶然问:“这如何裱得?纵然裱得,又作何用呢?”
这么小点,总不能是给哪窝搬家的老鼠,拿去做乔迁贺礼吧?
“让你去裱你便去,哪儿来这么多话。”褚太傅瞪他一眼,又忙道:“快快找个匣子装起来,休要弄脏了。”
老仆应声“是”,是该找个匣子,弄脏虽不至于,但若飞出去弄丢了,倒还怪难找的。
老仆寻匣子去了,太傅继而拆开第二封信,此乃王长史所写。
太傅展信,见得那恭恭敬敬的问候之辞,即心情颇好地轻哼了一声,果然是个人都比他那破学生懂事,而不是专程只写个“哈”字来气他。
但很快,太傅就不这样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