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岁宁:“……看来魏侍郎怕鬼之事人尽皆知。”
崔璟又道:“况且,在我看来,殿下就只是殿下。”
她就是她,而不必同任何其他身份画上等号。
而他对此早有准备,或者说,早有祈盼——这世间应当无人会去惧怕一个自己祈盼许久,方才终于归来的灵魂。
常岁宁似也想到了此处,她想到无绝与她说过的那些话。
崔璟是她重生的机缘者,是他为她寻回了塑像之玉。
“天女塔之事,要多谢你。”她一语双关,无论是那尊天女像的塑成,还是他曾冒险为她破阵。
他与无绝一同引她归来,却又在察觉到她归来的那一刻,毫不迟疑地选择站在她的身侧,替她一同瞒下她不欲言明的秘密。
崔璟会意:“一切皆不必言谢,当年既领此责,便当有始有终。”
在她未回来之前,他便在守着“她”了。
从前如此,现下如此,日后亦如此,此乃他的使命,或者说是宿命。他一向并不信命,唯独此宿命,他心甘情愿想要认下,并一生臣服遵循于它。
片刻,他认真开口:“殿下此行前路荆棘,崔某愿与殿下同行,愿以手中之剑,同为前路略荡平些许阻碍——”
常岁宁不由看向他:“崔璟,你知我要去何处吗?”
崔璟也侧首看着她:“无论何处。”
“万一走到最后,发现是一条死路呢?”
“那便更要同行。”崔璟道:“如此才更有可能将它变作一条生路。”
若前路尽是繁花锦绣,他则不必妨碍她观花赏景。
正因前路荆棘,不该让她孤身一人为天下请命,他才斗胆想与她同行。
常岁宁抱着怀中剑,一时静静地看着他,似在无声思索。
“我知殿下所守何道,此举不为相助殿下,恰恰只是因为这同样也是崔某心中想守之道。”他道:“崔某虽不才,却自认绝不会成为殿下的拖累。殿下只管凭心前行,不必回首看,我自会跟上。”
“堂堂玄策军上将军,自然不会是拖累。”常岁宁回过神,笑了一下:“我要多谢你这般高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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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璟一时未语,只是看着她。
她还没有正面答复他的话。
常岁宁也未说那些模棱两可之言,而是与他明言道:“你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你愿与我同行,是我求之不得之幸,但我想再好好想想。”
他既有能力,又赤诚坦荡,最难得的是,正如他所言,他与她之志相同——不必他说,她也早已感应到了。
如此难得的大才,按说她当挖空脑袋,也要将人扒拉到自己阵营里来,但她有一个无法绕开的顾虑,尚需再观望思量一二。
崔璟大致能够想到她的顾虑在何处,但他未曾追问,只点头:“好,你但可慢慢考虑,我不着急。”
常岁宁闻言舒心一笑,与这样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君子人物相处,实在让人很放松。
无论日后如何,二人能否同行,她至少都会将对方视作最特别的朋友。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崔璟:“且问。”
“无绝告诉我,天女塔之事,你是十分关键的机缘者。”常岁宁看着他:“这所谓机缘,可曾与你带来什么特别的能力?”
崔璟不解。
“譬如……你与我之间,是否存在什么感应?”
崔璟认真想了想,摇头:“此中机缘玄妙,并无切实体现。”
见他不像是有任何隐瞒的模样,常岁宁在心中大为松气,她当真很担心被人读心,或是他与无绝一样,要为她的重生而付出沉重代价。
但仍然补充道:“那阵法到底是邪阵,如若日后你有何异样感知,记得及时告知于我,我们一同想办法解决便是。”
察觉到她欲负责到底的心思,崔璟含笑点头:“好,我记下了。”
此刻,堂外廊下隐隐有动静传来。
崔璟转头看向堂外,道:“今晚还有一物要交还于你,此物料想你应当拒绝不得。”
常岁宁闻言也看向堂外,而后似有所感地站起身来。
崔璟已起身:“走吧,去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