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岁宁与他同去的路上,遇到了荠菜娘子。
听说常岁宁要去同那些官员们议事,荠菜娘子自荐同往——那些个官员多任文职,满口酸腐之言,其中不乏不要脸的,对待她们这些娘子军,战时战后竟有两幅面孔,而常娘子到底是个小姑娘,对付这些人没经验,说不定会被欺负!
常岁宁先看向云回,得了他点头,才将人带上。
待到了议事堂,众人已至,云回请常岁宁坐在了上首之位。
底下刚有些许声音响起,站在常岁宁身边的荠菜娘子似嫌火盆太旺,将身上斗篷解下,露出了粗壮的腰间别着的砍菜刀。
“……”
这斗篷解得很奏效,堂中果然立即清凉许多。
接下来整场议事,相对之前,大家也都相对客气谦让许多。
但气氛之所以相对和缓,并不全是因为那把砍菜刀。
起初见常岁宁,众人尚是有些质疑在的,这些时日他们都或见或听过这个小姑娘,也知晓她为练兵布防之事出谋划策颇多,甚至就连葛宗也是死于她手,虽为女儿身,却实在不容小觑。
他们也很感激这位女郎。
但武将人家出身的女郎,擅长与战事兵事相关之道,也很可以理解,毕竟耳濡目染,家学传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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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如今他们所议却是城中内务,多为文官所领,这小姑娘哪里又能插得上手?
恩人归恩人,可隔行如隔山!
那小姑娘坐在那里,起初并不插言,偶尔喝口茶,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待他们都将各自意见阐述了一遍之后,那小姑娘才开口,先将他们所言归总了一番,提炼出需要解决之处,及有争议之处,竟无一处遗漏。
四下不自觉静下。
旋即,又替他们一一梳理,将难题拎出来逐个商议,集众人所议,再结合城中现状,敲定最适合的解决之策。
她所言并不武断冒犯,很尊重他们每个人的看法,纵有驳回,也会先给予肯定,说出可取之处,再言明不妥之处在哪里。
行事作风,竟半点也没有他们刻板印象中的武夫气。
且她对一城事务似很熟知,也很懂得治理之道该有的章程,并不天马行空,一味脱离实际。却又非纸上谈兵照搬套用,而是精准的对症下药,守章程之余又可见灵活变通。
两个时辰议下来,堂中几乎已无争议。
众人心头只尚存一处疑惑,隔行如隔山啊……山呢?
众人施礼散去后,有人结伴同行,压低声音交谈:“……你们说,常大将军养出这么一个女儿来,是怎么个打算?”
既是教出来了,必是想过用武之地吧?
若是嫁人相夫教子,那便暴殄天物了。
用来打仗吗?仍也有些屈才。
众人议论着离去。
常岁宁也与云回出了议事堂。
外面天色已暗,积雪融化了大半,冷意袭身。
二人边走边说着话。
云回看向身侧少女的眼神又有了变化:“……我若遇到难题,还能再来请教你吗?”
“请教谈不上,我所言也未必都是对的。”常岁宁道:“但多个人多条思路,许多答案都是在碰撞之后得出来的,在我离开和州之前,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云回一怔后,问:“你和常大将军要走了吗?”
“嗯,应就是这几日。”
常岁宁转头看向他,最后道:“其实你不必太过彷徨,只需记住一点,值此关头,城中情形特殊,一切规矩皆是死的,城是活的。你以此念治城,和州城自然会活起来的。”
云回望着她,受用地点头。
……
当晚,云回在灵堂中为父兄守灵。
常阔与常岁宁前去吊唁上香。
待上罢香,父女二人要离去时,忽听下人通传,道是宣安大长公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