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透白,却转瞬下起了滂沱大雨。
沈既白站在窗前,手里捏着那支已经蔫巴的野花,花瓣边缘微微卷曲,带着几分颓败。
待雨水扑在他的脸上,他恍然发觉自己竟在窗口站了一宿,眉头微蹙,随手将花丢回瓷瓶里,转身大步走出内室。
少女还在被窝里睡得香甜,脸颊红扑扑的,呼吸均匀而轻浅。
沈既白毫不客气地伸手将她从被窝里提拎起来。她懵懵地努力睁大眼眸,还没坐稳,身子一歪又倒了下去。他再次提拎,她再次倒下,像一只软绵绵的布偶。
“江!稚!鱼!”他的声音冷冽,带着一丝不耐。
她瞬间惊醒,手忙脚乱地坐起身,迅速穿好鞋,披上外套,声音带着几分慌乱:“我好了我好了!”
沈既白扫过她凌乱的头发,支棱着的刘海,还有那张红扑扑的小脸,沉默了片刻,冷冷道:“一刻钟。”
……
雨声渐弱,天色渐亮。
江稚鱼站在熟悉的小院前,抿了抿唇,目光中透出一丝迟疑。沈既白却已跃过她,直接推门而入。
“诶,你……”江稚鱼慌忙扯住他的衣袖,指尖微微颤抖。
沈既白垂眸,目光落在她扯着自己衣袖的手上,随即移眸扫了她一眼,沉声道:“这里没有人。”
“啊?”江稚鱼一愣,迅速跑进屋内,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师傅?”
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回应。她又推开另一间屋子的门,声音更加慌乱:“师傅?”
依旧没有人。
师傅去哪了?
“是……小鱼回来了吗?”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村长轻轻推开门,踏入院中,看到沈既白时,明显惊了一下。
“村长!”江稚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快步跑过去,声音急促:“他是我朋友。我师傅去哪了?”
村长的嘴唇动了动,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江稚鱼的心蓦地一沉,手指下意识捏紧了裙摆,指尖泛白。
“你师傅他……他故去了。”村长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遗憾。
“啪嗒”一声,油纸伞掉落在地,溅起一片水花。雨丝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与眸中的泪水混在一起。她的耳边回荡着村长的话,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
“就在你被接走的那一天……葬在崖边松林那。”村长的声音渐渐远去,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雾气。
江稚鱼猛地转身,一路跑向山间。
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泥泞的小路让她几次踉跄,但她顾不上这些,只是拼命地跑着,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雨声。
崖边的松林里,一座孤零零的土堆映入眼帘。木牌上刻着“沈池”二字,字迹已经有些模糊。江稚鱼踉跄着扑倒在土堆前,泥水溅在她的脸上,打湿了眼眶。她的肩膀剧烈颤抖,哭声被雨声淹没,却依旧撕心裂肺。
雨越下越大,冷冰冰地拍在她的脸上。却在下一瞬,头顶的雨突然停了。她缓缓抬眸,看到沈既白撑着一把油纸伞,静静地站在她身旁。他的眸色沉沉,看不出情绪,只是将伞稳稳地撑在她头顶。
江稚鱼垂下眼眸,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少侠……听……听故事吗?”
沈既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她身上。
雨幕中,江稚鱼缓缓看向松林里那棵歪脖子树,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在她颤抖的声线里,他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沈捕快,和他身边的小女孩。
……
沈捕快站在歪脖子树下,手里攥着麻绳,抬头望着树杈发呆。
这条腿瘸了之后,他连上吊都费劲。以前当捕快时,一个纵身就能跃上房梁,现在却要搬来石头垫脚。他自嘲地笑了笑,把麻绳甩上树杈。
"大叔,你在玩什么呀?"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捕快手一抖,麻绳差点脱手。他转过身,看见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穿着脏兮兮的粉色麻裙,正仰着头好奇地望着他。
"我...我在..."沈捕快一时语塞。
"是在荡秋千吗?"小女孩眸子一亮,"我也要玩!"
沈捕快愣住了。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孩子?他四下张望,确实只有这个小姑娘。
"你...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
"我叫江稚鱼。"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我爹娘说带我来山上玩,让我在这里等他们。可是天都黑了,他们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