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来到镇上找工作,一连找了几天都找不到理想的。考虑到吃饭和住的问题,我就屈身在一家阴暗和吵杂的五金厂上班,因为……只有他们一家才管吃管住。在厂里,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了你波叔。当时,他很瘦弱,跟现在的大胖身材完全不是一个样的。而工厂里,也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年纪最小,可能都是年龄相差不大,几句话交谈之后,我们还相谈甚欢。从他嘴里,我才知道他比我小两岁,而且还是住在镇上的,只是家庭条件一般般。
往后的日子,我跟你波叔越聊越熟,熟到工厂里住宿太差,他让我去他家里住。就这样,我去他家里住了下来,考虑到他家里的经济,我就把每个月的工资分一点出来给他父母,当作是我的住宿费和吃饭钱
那一年,我才知道什么叫做节俭?什么叫做规划?60年代,国民收入平均在十多块;7、80年代,国民收入有了40到60块;到了80年末、90年初,工资基本就开始上百了,但也不是很多,而且各地还是会有差异的。我把当时的工资分了4部分,第一小部分,固定给你波叔的父母;第二小部分,留着给老爹、老娘,虽然…..我知道他们并不需要我的钱;第三部分,留给自己坐车和生活消费;第四部分,也是最大的部分,我把钱给攒了起来,留给你妈妈交学费和让她吃好点。
在镇上做了3个多月,放假后,我第一次回家了。当我走在熟悉的乡间小道上,再踏入家里大门的那一刻,我才感受到….. 离别三月,犹如数年之久。老娘看到我后,哭地说不出话来,转身走进厨房,把我老爹给拉了出来。在她眼里,她恨老爹当时拿扫帚打我,她一直以为,是老爹把我给打跑了。
老爹看到我后,在原地呆立了很久,嘴唇抖动了好几下,就是吐不出话来。他低下头,把湿漉漉的双手习惯性地擦在衣服的下摆,接着,才抬起头来看我。放在以前,我会相信这是一个习惯性动作,但放在那一刻,我完全相信他在掩饰心里的激动,慌张和对我的愧疚。
动作做完后,老爹才颤抖地说,‘吃饭没有?爸给你做饭去。’说完,他自个低头就钻进厨房里,直到把饭做好才出来。我很有理由相信,这就是男人在表达情感时,跟女人最不同的地方。
那餐饭,吃的好温馨,好开心。当我把钱从口袋里整齐地掏出来,放到老爹和老娘面前时,老娘满眼热泪地抱住了我,一个劲地心疼了我很久。在她眼里,钱跟自己的儿子是不能同比的。老爹则很欣慰地说,‘爸错了,读书不读书,都是各自的命和选择。你也长大了,是时候该选择自己的路了。爸和妈都老了,不应该去限制和束缚你太多,你有想法,只要是对的,我们就支持你。
那一晚,是我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跟老爹喝酒。
第二天,我又早早地起床,跑去你妈妈的村门口等她。当她看到我的时候,那个欣喜,惊讶,激动的感觉,真的是文字描述不出来的。那一天,她第一次翘课,她告诉我,她去了学校也会听不进课。所以,我们又骑着永久,又乘着微风,在海边玩耍了很久。
你妈妈当时问我,怎么一不见,就不见了三个月,而且连消息都没有。因为她这个话,我们后来开始了通信。不过,不是寄到她家里,而是校门口的传达室,为的就是……不让你外公、外婆看到。
那一天回家后,不知道是谁放的消息?还是纯属雷同。我们在吃饭的时候,主任又一次来我家,而且,还是跟他二女儿。那一天,他在我家里唠嗑了很久,又继续放话,让我带她女儿去玩。想到你太爷爷的地,我还是无可奈何地带她出去转转了。
小主,
回来的时候,我把她女儿上次跟我说的,都跟我老爹、老娘讲了。我告诉老爹,‘我是不可能去载他女儿的,这也是我当时不读书的一个理由。当然,为了爷爷早年被收回的地,你把这个车送给主任家吧!或是就说….. 是我送给他女儿的。’
我们一家都是重感情的人,老爹、老娘也看出我对车的爱恋,但还不是忍不住地夸我真的懂事,长大了。当晚,我就把车推到了主任家,又惟恐时间走的太慢地挨了一个小时,就匆匆地走了。第二天,我又回到了镇上,又开始了工作。
这一次,我一做,就做到了16岁。在这段时间,我很频繁的跟你妈妈通信,唯独只有跟她的通信,才能让我抵消思家、思人的惆怅。但也是在这一年,我开始了海边的工作。那时候,海运生意开始稳定发展了,连码头也在扩建了。无意中听到工厂里一个老师傅说的话,我决定放弃当时已经很不错的工资,毅然地返回了乡里。
回到乡里的我,当时是信心满满,一副想要大展拳脚的豪情壮志。可是,却遭遇了不让上工的尴尬,因为….. 当时进码头,是要有后门的。结果,还是我老爹找了主任,给说了话,把我给硬塞了进去。”
话说到这里,程跛子无奈地说:“原先,是他老爸欠你太爷爷的。在那个时候,变成我们欠他人情了。”
“嗯,然后呢?”程思林的眼神已经会转动了,不再像刚才双手交叉,眼神冷漠加直视了。
“我在码头里,一开始是搬运,卸货,慢慢地混到了一个组长。当时是,4人一个小组,4个小组一个小队,4个小队成一个班,领班的人叫做监工,而我瞄准的就是监工那个位置。当时,我想的不是工资的事,而是因为监工,你有机会跟那些形形色色来提货的老板交流。
主任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让我进了码头。但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即使我有再好的机会和人缘,如果不懂得努力,依旧得一辈子在底层当小弟。这也是,我在镇里打工换回来的感悟,对比乡下,城市的人来的更现实和直白。正是如此,镇里的人才富的很富,差的……又非常的劳苦。
在码头混了半年,我成了队长,又混了半年,我破格成了监工。也是在那一年,我学会了抽烟,而我学抽烟,不是为了靠近当时的经理,而是….. 为了靠近偶尔随船过来的台湾商人。当年的台湾人,因为政治的缘故,来返大陆都不是很容易的。为此,我才抓住这个机会,急忙想跟台湾人攀上点交情,所以,抽烟喝酒已经是免不了的了。也是因为搞定了台湾人,码头的管事才破格让我当上了监工,因为台湾人当时走货的量很大,码头需要他们这样的大客户来让工人做事,所以,不得不格外的对他们很奉承和热捧。
那个时候,我已经17岁了,你妈妈也上高中了。回到乡里,我最高兴的事,莫过于可以经常见到你妈妈。在镇上从15岁待到16岁,我和你波叔谈天说地,白天没时间就忙工作,晚上有时间,就偷看从路边两块钱一本,买回来的小人书。也是在书上,我懂得了男女间的情爱,所以,对你妈妈的感情,已不再是小时候单纯的友谊和懵懵懂懂的感觉。
而女生总是比男生要早熟,所以,你妈妈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早已经有了超越于友谊的感觉。只是,我比较迟钝,是后知后觉而已。
那一年,我还在继续为你妈妈交学费。只是,学费已经不再需要努力的积攒和节省了。同年的某一天,我通过一私交很好的台湾人知道了货物的来源,也是在同一天,我决定了放开手脚,大胆地去跨越和驰骋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