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主母表面看似和睦,实则互相抵触,这些事连府中家生的奴婢亦会感到为难,他一个小小的管事,一时半会儿哪能说得清楚,于是他连声催促道:“你管哪个主母更大,反正都是主人,见到了纳头便拜就是,快去穿好衣服拿上行李,我带你去内宅。”
霍七郎提着空桶回到屋里,将头发在头顶绾成个单髻,穿上玄色侍卫袍,腰间缠几圈卷草纹红线腰带,全身整理妥当,她抹去刀鞘上的灰尘,露出鲨鱼皮的光泽,再将刀插在腰间。
她把所有行李物品装在刚领到的桐木箱中,夹在腋下,迈步走出屋外,带着一丝笑意问:“管事安排我住在哪里?”
周管事登时呆住了。洗去尘埃泥垢,换上得体衣裳之后,这女生男相的草莽侠客竟然透出一股别样的风流,莫说说幽州,就算在长安,亦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五陵少年、豪门公子。
周管事心中忐忑,暗想难道要将这样一个人物安排在女眷婢子们中间吗?不知为何,竟有种伤风败俗之感。
别说内宅不容,他带着这人过去,恐怕会被那边劈头盖脸骂一顿。若不按性别,而是按职位,将她安置在侍卫们所住的长屋中,那又过于欺负人了。
“内宅不行……长屋也不行……”
周管事犹豫良久,忽然灵光一闪,道:“这样好了,我去内侍院给你寻一张床,那里都是缴械的人,你挨不着他们,他们也动不了你。”
霍七郎登时拉下脸来,摇头坚拒:“免了,我宁肯去闻男人臭脚丫子味,也沾不得宦官身上的尿骚味。”
周管事连忙阻拦:“嘘,小声点儿,他们记仇得很。”
两个人各自站在院门内外,正在掰扯到底应该住在哪里,一个十八九岁的侍女走来,冲周管事问了声好,道:“厉夫人说了,请新来的人住到大王房里,和宿卫们一起轮班值夜。”
霍七郎从院内探出头来,见那侍女长得俏丽,便随意冲她笑了笑,问:“你是大王房里人吗?叫什么?”
那侍女一呆,立刻垂着眼睛看向地面,道:“不是,我是夫人的人,叫采芳……”
周管事认识这是厉夫人身边的婢子,平时泼辣得很,看她反应,暗想果然不能让霍七去内宅跟侍女们混住。
上面的人直接决定了去处,倒免得他为难,周管事松了口气,对霍七郎道:“在长安时,没有卫士进屋过夜的规矩,这是边境的习俗,节度使怕手下将领叛变,都养着一批亲卫牙兵,卧榻之侧也要有人守护。”
采芳道:“夫人说这位侠客来了以后,大王的病情有所好转,因此请她住进来就近挡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