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之前,杨行简特意买了一辆两轮牛车,车篷四周设有帷幔,外观朴素,里面铺上锦褥,以备宝珠路上累了歇息。只是县城地方小,没能为她买到合适的婢女,觉得亏欠了公主,喋喋不休地不停念叨。
韦训听烦了,直言道:“她文武兼备,能破案也能手刃罗成业,完全能照顾好自己,用不着什么婢女。”
杨行简一听这话,大叹其气,心想毛头小子果然天真,说:“你根本就不懂老夫说的什么。”
此时宝珠快步从客栈里走出来,低头翻找已经装在驴背上的行李,背转过身,韦杨两人哑然失语,全都愣住了。
身为贵主,从生下来就锦衣玉食奴环婢绕,宝珠虽然弓马娴熟、武德充沛,但日常梳头穿衣的自理本事却非常稀松平常,结构简单的胡服还能穿得体面,这层层叠叠的襦裙就不太能对付,又没有镜子照看,慌慌张张地出门,背后一角裙边掖在里面也没察觉,转过身就能看到她的亵裤露在外面。
老杨回头瞪了一眼韦训,摊开手,意思是:懂了吗?
杨行简历练老成,并不慌张,左右张望打算找个路过的妇人去提醒宝珠,韦训已经快步径直走过去,杨行简愕然失色,压着嗓子喊:“不行!你不能直接跟她讲!”但已经阻拦不及。
韦训走到宝珠身侧,指着驴背上悬挂的行李说:“我刚看见有个毛虫掉进你的箭囊里去了。”
宝珠最怕虫子,一听这话,登时花容失色,踮着脚尖往箭囊里张望,“哪儿?掉在哪儿了!”趁她分神,韦训手腕微动,以极轻的手法将她身后那一角裙边抽出来抹平了。
他心想这声东击西的把戏还是小时候街头偷盗学的,已经不知多少年没用过了,如今拿来为她整理裙子,倒也有些好笑。回过身来,看见杨行简恼火地大摇其头,满脸不以为然,韦训露出一口细白牙齿,笑得更加开心了。
只有宝珠自己被蒙在鼓里,扒着箭囊不停问:“毛虫掉在哪儿了?我怎么没有看见?你该不会又在捉弄我吧?”
下圭县一切事了,再也无人阻拦,一行人备齐了车马行李出发。
宝珠骑在驴上,韦训前面牵着缰绳,十三郎断后,又加上坐在车上赶牛的杨行简,四人从下圭县东门出去,宝珠仍在为可疑毛虫的事纳闷,见城门外的官道旁站着一个英气逼人、风流倜傥的高个黑衣人,正是已经离去的霍七郎在等着她们。
霍七听见她说“捉弄人”等话,笑着迎上来,插嘴道:“韦大又整人了吗?那天去劫狱起事,我看见他顺手把县令老爷的官印偷出来,藏在县衙大堂屋顶的房梁上,吴县令现在只怕找疯了。除非把大堂拆了重盖,否则别想找到,他死也想不到官印就藏在自己头顶上。”
听她说破,韦训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宝珠和十三郎则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只有杨行简自己有官位在身,心有戚戚,稍一联想丢失官印的感受,不禁吓得冷气从脚底往上冒,哪里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