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茂扫视左右,店主乖觉,早已经把别的客人迁到远处,附近只有自己带来的四个伴当,于是低声说:“九娘子应当知道我来找他什么事,小老儿也是无可奈何,被迫上门求人,恳请青衫客高抬贵手,放同道一马。”
宝珠越听越疑惑,蹙眉道:“我不知道他干过什么,还是请老丈说清楚吧。”
刘茂以为她是佯装不知,深深叹了口气,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道上老规矩,是不能碰朝廷的东西的,如今青衫客盗走莲华寺佛塔上的宝珠,惹来官府全城追查,小老儿水面下的生意可就举步维艰了。”
宝珠一惊,立刻反问:“你怎么能笃定就是韦训盗珠?你亲眼看见了吗?”
刘茂微微一笑:“不必小老儿亲眼看见,那多宝塔的样子全城人都看得到,有本事从那种地方盗宝的,这世间只有青衫客。更别说只用一击就杀掉了武艺高强的‘狮子猲’罗成业,关中方圆八百里,都没有这般高手。罗成业头颅被割掉带走,就如同这墙上青色的猞猁一般,是他成名的手段。‘一击致命,取其首级;不中,则飘然而去。’九娘子自然应该听过吧。”
完全没有听过!
宝珠震惊极了,转头看向十三郎,小沙弥低着头,既没有反驳,又不敢看她,竟然是默认了。
她是见过韦训用匕首处理兔头和鱼头的,手段当然爽快麻利,削果皮去果核,也是干净利落。但是人头?他不是个盗墓贼吗?要说那爱捉弄人的促狭鬼真有这般本事,他到底用什么武器去割人首级,就是那把当餐刀使的匕首吗?
宝珠回想起自己一路上吃过他处理的食物,一时间腑脏上下翻腾,这桌酒菜是一点儿都不想碰了。
刘茂看她神色迟疑,自以为说中,手里端着酒杯站起来,“小老儿手下所领不过是娼妓、庄荷、伶人、粪头、走卒、保媒之类上不得台面的行业,然几千人衣食所系,官府搜查,百业俱停,又有许多无辜下属给抓去拷打,实在不堪其扰。恳请九娘子转达,请青衫客把官家的宝珠还回去,小老儿自有厚礼相送。
至于那罗成业,实与小老儿有大仇,去年他借口公事,杀了我侄儿马三,因他是官府治下不良帅,我们不便报仇,如今有人勾了这笔血债,那就是小老儿的恩人。恩人有何所求,只要小老儿能办到,必然竭尽所能。”
掷地有声地说完这段话,刘茂仰头自干一杯,他身边伴当立刻上前斟满,他又喝了,如此连着干了三大杯酒,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宝珠坐在桌旁,心中思绪万千。
抬眼看见十三郎赔着小心站在旁边,冷笑一声:“吃菜呀,人都走了,剩下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