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和国家的统治工具——这是后世每一个人都知道的。
如今的大秦,人们没有这么清晰的认知,但也都知道一点:
官越大,法的约束越小。
而面前的韩非,凌喆了解过他的地位,不仅是秦王和国师都看重的人才,官位上还是刑部副部长,论私交又是首席廷会官李斯的同门师兄。
他还有一个让凌喆感到绝望的身份——新秦法的制定者之一。
这是真正的“法律解释权在我”。
他可以拿着新秦法中的那一条去怼卓维,毕竟他俩官位差不多;但在韩非面前说这个就……
他沉默了,韩非可没有,还直接看向卓维:“去将那两个大人也……也抓来,先当着他……他们的面处决了凶……凶手,再审问!”
卓维都愣了下,当着父母的面先把孩子宰了?
“唯!”
看到卓维跑出去亲自带人了,凌喆心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完了……
没多久,一旁另一个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但紧接着就变为了哭声。
卓维和几个士卒带着一对哭丧着脸的中年夫妇走来,看到韩非这一群人,其中的男人还忽然大叫:“凌副守,卓郡守要违法判案啊!您可得……”
一个士卒直接一巴掌把他剩下的话给打回去了。
而卓维此时很是贴心的解释了起来,说明了韩非的身份,以及他是新秦法、尤其是他们依仗的那一条的制定者后,两人的脸色都变了。
遇上规则制定者了,这怎么玩?
这时,那个房间里方便面还没吃完的男孩也被士卒拖了出来,双手已经被捆绑在身后,看到院子里一堆人和哭泣着的父母时,脸上还有些惊慌。
“传命!”
韩非当着他们的面再次下令,让士卒马上去案发地周围通传,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这个男孩一家定罪,处决凶手。
“不要!不要啊!”那个妇人当即跪地:“韩副部,草民一家冤枉啊,我丈夫是受人挑拨才这么做的!凶手不是我们啊!”
韩非看了凌喆一眼,后者闭上眼,心如死灰。
“带……带下去审问。”韩非对着卓维吩咐道。
自己已经做到了这地步,卓维要是还干不了后面的事,那这郡守之位也可以换人了。
等那一家人被卓维带走后,韩非看向身后的十几个郡里的局长:“你们不……不应该在这。”
至于去干什么,清白的人和心中有鬼的人,是不一样的。
等他们也走后,看着神情恢复镇静的凌喆,韩非道:“为何要……如此?”
凌喆看了看周围,这个小院子还不错,只是周围这十几个士卒有些煞风景。
不过也可以理解,韩非毕竟是大官,怕自己铤而走险也正常。
韩非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意思,率先走到了院子中的一个石台旁,又让士卒拿来了两个凳子。
“你……你似乎,有苦衷?”韩非冷笑一声:“再大的苦……苦衷,也不能以……以无辜者的生命为代……代价,你这是自以为是!”
“韩副部自诩高人呐。”
凌喆说:“可刚才又为何利用父母对孩子的关切之心呢?以孩子的生命进行攻心之举,你这也没多高尚啊!”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韩非就算是中央派来的,可自己所有的动作在明面上都符合秦法或者制度,你不应该找到突破口再进行调查吗?
一来就直接以势压人,甚至要直接杀凶手,你这还是官僚吗?这符合传统吗?
“我跟国师学的。”韩非说。
凌喆:“???”
李缘虽然是国师,可纵览他的从政经历,他压根就没进行过一次正常的‘政治斗争’,一直都是以势压人。
而偏偏这种举动,在那些对他最为关注的秦国百姓眼中,这属于最微小、甚至都不会怎么在意的小事,他们只关注李缘的官又大了,又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好处了。
结果是好的,那这方式,还重要吗?
“不依法律办事,走这种边缘之道,这就是韩副部的以身作则?”凌喆心里气急败坏,表面上却只是不屑了一句。
韩非笑了。
如果是以前,他会认为法不可乱,应该要按照正常的程序来走,按照传统的政治斗争方法一点点的来查案斗倒对方。
可有了韩国和秦国两个不同的强盛之路和结果,有了李缘那另类的政治之路和那在民间庞大的名声,现在他觉得,许多事情上,可以先把结果找出来,再去补足过程——尤其是在这件正常来办会浪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的事情上。
如果是在后世的华夏,这方法行不通,在极快的信息流通速度面前,哪个大官要是和韩非一样由着自己的性子这么干了,那会带来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