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齐的那片沼泽里,我们被士兵重重包围。
“此处沼泽深不见底,芦苇更是繁密,你可当心一些,若是不小心掉了下去,你这样小,我可就找不到了。”
“公子会找到我的。”
“怎么那么肯定。”
“因为你是公子啊。”
……
还有北齐的城墙上,我看到少年振衣,牵一匹白马,身后是千万虎狼之师,千万晋军旌旗。浩浩荡汤,横无际涯,而他含笑漫步,青衣一袭,披星戴月,他立于百尺城郭之下,彬彬有礼:“拜会齐王,在下苏某人,来接娘子回家。”
……
那年我随苏凌回到承福寺,他站在树下告诉我,他说他病了。
“佛家人常说四大皆空,可劳烦师傅告诉我,如何才能做到四大皆空。”
我说:“施主,我不过是一俗家弟子,佛学造诣不高,施主若是想探讨佛法,可以请教主持。”
“若是两个人走得远了,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还有机会遇见吗。”
我沉默。
“我病了,小师傅。”
我沉默。
“罢了,我真是病了,竟对一个小师傅絮絮叨叨的。师傅若是有什么急事,但请自便吧。”
那时候的他到底在想什么呢,他说他生病了,可我却毫不关心着,我甚至还恨他,我该恨他的,我那时候是怎么说的,对,我说。
“施主,两个人,一个人往东,一个人往西,又怎么会遇见呢。飞鸟与鱼,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又怎能遇见呢。”
一阵风吹过,将我的话带到了他的身边,树叶沙沙,衣袂翩翩,我向他微微鞠礼,便转身离开。
他伸出手,接住随风而落的树叶,道:“生了病,治不好了。”
……
我慌乱地站起来,这些回忆就像被挤压在水泵里的水,我拼尽全力地关上闸门,可思绪一旦爆发,那源源不断的水便会冲破阀门,无穷无尽地蔓延开来,那些我一直刻意隐藏,刻意忘记的回忆,确是每一道都生生刻进了我的骨髓里。
此刻一起翻腾,如同抽筋拔骨的疼痛,让人无法呼吸。
我站起来,拼命地跑,想逃离这些回忆,可那些画面源源不断地追上我,逃都逃不掉。
出尘谷那天的夜里,士兵的脚步声都如雷声般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