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说道:“虽然还是苦,但日子总算是有盼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从今年开始,我听说隔壁慈溪鸣鹤盐场的收盐价又低了许多,不少那边的盐民偷偷来我们定海卖盐,而且曾有一些胥吏、盐商暗示我,让我压低盐价。”
柳永说出来还是比较犹豫,毕竟这事会得罪人。
不过想到传闻中知院素来都是刚直不阿,喜欢揭露官场黑暗的人,所以也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以期得到赵骏的赏识。
这话让赵骏顿时面色铁青。
虽然他没有去海边盐场巡视,但他去过杭州城外的茶山看过。
宋代茶叶、盐场属于榷卖,既茶农和盐民产出,必须低价卖给官府,而且还有高额的赋税要缴纳。
这样对茶农和盐民来说,负担极重,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在茶叶与食盐没有收成的时候,跟种粮食的农民一样,只能去找专门放贷的有钱人去借贷。
而且还是高利贷,往往一借可不是年利率超过36%就是高利贷,而是300%以上,甚至夸张者能达到1000%,借一贯,一年下来还十贯。
如唐代出土的借贷文书中,“举取银钱二十文,月别生利钱二文”是比较常见的内容,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借二十文钱,一月的利息是二文,即月利率为10%,年利率高达120%!
120%都算是平常借贷当中的正常利率了,王安石变法里,官府给民间放贷利率是40%,那都属于超低利率,由此可见唐宋时期,民间借贷的利率有多恐怖。
怪不得宋朝很多农民破产,大量的农民被迫成为毫无尊严的佃户,实在是因为官府苛捐杂税,加上地主贷主高额放贷,不断催逼所致。
所以王安石变法在很大程度上,其实就是为了保护底层百姓。
但可惜的是吏治没做好。
现在的情况是在赵骏的推动下,李谘主持了国营改制,将不少茶山、盐场进行私人化,国企只占股份不参与经营,私人进行经营处理。
刚开始还好,私人商贩还算是比较克制,以比官营时期较高的价格收盐,让盐民获得了不少实惠。
像以前官府收海盐,两三文钱白菜价收购,转手卖二三十文,贵的时候甚至敢卖50-70文,质量较好的雪花白盐,相当于盐中奢侈品,官府售卖能达到100-300文一斤。
这一中间转手就是几十上百倍的利润。
现在私人参与经营,收购价格比以前高了许多,普通卖二三十文的盐,私人商贩收购价能达到七八文,好的盐能达到三四十文一斤。
别看只是涨了几文钱,可盐本来就是量大取胜,《宋会要》记载,温州瑞安的双穗盐场一年产盐三百余万斤,多涨几文钱在总数上就是涨数倍。
并且私人商贩转运、售卖、赋税也要不少成本,可能一船盐收购价是三万贯,运到汴梁的时候,总成本就已经到了六七万贯,卖出去也只能赚个一两万贯。
要是倒霉遇到天气不好,或者其它因素盐价暴跌,不赔都算是好事了。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常在市场上卖二三十文一斤的盐,出盐场的时候卖七八文是比较合理的事情。至少比以前官府那种两三文,甚至有的时候一文钱一斤的价格强得太多。
然而资本肯定不满足于此。
既然在销售端不能谋取暴利,那就从成本上着手。
如果能像以前官府压低盐价一样,私人商贩也压低盐价,那岂不是大赚特赚?
因此显然已经有人开始动起了歪脑筋。
“嗯,这事我知道了。”
赵骏点点头,看向柳永道:“此事你多费些心,多留意,记录下来是哪些人在做哪些事,上报给发运使衙门。”
“是。”
“恰逢新政,每月做好分内之事。朝廷是有功必赏,有错必罚。绝不会冤枉了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下官自是相信朝廷自有公断。”
“嗯,你只需安稳住境内民生,多去县里走访,体察民情。遇到问题要妥善处置,遇到不合理的事情要仗义执言,哪怕是你的上司也不要害怕,莫要让那些贪官、污吏、奸商、劣绅坏了大宋的根基。”
“是。”
柳永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接着赵骏又勉力他几句,虽然没有承诺给他升迁,但只要事情做得好,就不用担心升迁的事情。
毕竟当官不像写诗词,诗词写的好会被人吹捧,当官要是做不好,就是全县几万百姓的性命攸关,所以别说柳永,就算李白苏轼来了,也得干出成绩来了才能升官啊。
送走了柳永之后,赵骏坐在厅内,目光严厉地看向门外。
还是地方来少了。
才几年功夫,国营改制就变了样。
看来打击贪腐这种事情,应该常态化,年年化,不能松懈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