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员外低头思考半晌,苦笑道:“不是没有猜想,是可怀疑之人太多。不瞒你说,老夫在盐运司副使这一职位上停留数年,并非是不想离开,而是......离不开。”
“盐运涉及的水太深了。一旦沾手,这辈子都逃不掉。”周员外神色复杂:“在那里,没有人能活着清廉,因为从高到低无一人不贪,且数额都大到足以抄家斩首。若旁人都贪只你不贪,那你绝活不到第二天清晨。禀延生前也与我分析过,此处不可妄动,一动,轻则尸山血海,重则动摇国本。因为能压制盐运线上所有亡命之徒的人不是皇子就是世家,抑或二者都有。”
“先帝之时,那个人毋庸置疑是楚王。今上登基后曾血洗一番,那些势力便化整为零,轻易不显露踪迹,我只知道每一个航道和漕运线上都有各个世家的人手,至于他们具体是如何划分的......这些事 ,知道了要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近几年就更复杂了,就我所知,有一伙行踪诡异的私盐贩子一直在活动,他们手里的盐细白如雪,胜过官盐百倍。却无人知晓货从何来,运往何方,我们私下称其为‘鬼盐’。”
我双眸微微眯起,直截了当地点出他言下之意:“你怀疑有江湖势力出手。”
周员外道:“江湖势力一直都有,只不过之前都是零星的不出名的小门派,那些人甚至称不上江湖人,就是没有组织的漕帮罢了,他们也接触不到上品的细盐。就算起了冲突,师威和我府里的人就足以应付。而江湖大门派注重声誉,也不愿给朝廷借口找麻烦,是不会也懒得参与杀头之事的,不值得。”
我挑眉:“你也说是‘之前’,所以你现在很笃定,有大门派参与进来了?”
“以我的经验来说,应该错不了。”看周员外的神色便知,他口中的“应当”只是谦辞:“老夫与那些自称江湖人的漕帮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凭他们的本事,做不出“鬼船”。但我实在不知,到底什么才能打动真正的江湖大门派。毕竟分到我们手里的钱并没有变少,这几年盐价也没有明显涨幅。”
“那就说明,打动他们的不是钱,或者钱只是他们需求的很少一部分。”我放空思维,大胆假设。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江湖大门派大都不怎么缺钱,因为受他们庇护的人每年都有“上供”,这是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在这个“丛林法则”中,真正实现了金钱的多少与拳头的大小挂钩,所以大门派最想要的不是钱财,而是......武功的增长?
很显然,无论是朝廷还是世家都无法为江湖人提供武功秘籍,那打动他们的是......
我紧缩眉头,魏不凡的身影忽然浮现在脑海中,以及,我从他身上摸来的那种红色的小丸。
虎狼之药,武功猛涨?难道......
“来人!”我扭头就跑,从一众衙役打扮的人中揪出一个碧云騢,低声吩咐:“去告诉简悟松,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除了你们之外,就近能叫多少人就叫多少人,全都去灵渠找解铤,抓捕谋逆之人,如遇反抗就地格杀,但要给我留至少三个活口,快去!”
——————————
【灵渠附近】
一只湿淋淋的手搭在木板上,周围的仆从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手的主人从木板上拽了上来。
“田大管事!”旁人的称呼暴露了他的身份,此人乃范阳卢氏的管事之一,卢家大家主幼时的小厮如今已经成了负责家族外部事务的一把好手,去岁,他的大儿子也在卢家的荫庇下得了个小官。即便如此,成了官老爷父亲的大管事也不愿意去外面享福,心甘情愿的继续在卢家当奴才,这样的忠心,怎能不赞他一声“是条好狗”?
田大管事靠其他人的帮助咳出胸腔里的余水,阴沉着脸道:“好一个魁星楼,算得出血月食却算不出灵渠地动,莫不是故意坑骗我们?这群江湖草莽也不打量打量,我们范阳卢氏也是他们能轻易糊弄的?”
若此时这里有个明白人,必会发现这田管事的逻辑实在是强人所难,但现在这里只有一群脑子被傲慢和奴性驯化的应声虫,只要身边有个身份更高的人说话,就绝不会出现不同的声音。
“咳——呕。”伴随着一阵水花声,一个身着低阶官吏服制的人从水中冒出头来,双手死死地扒着一片碎裂的木板,深色的布料紧紧贴在他略显圆胖的身躯上,看着很有几分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