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用从客满斋的伙计那儿借来的筷子小心转动锦盒里的眼球观察,我回来的时候,这如此重要的证物便被甩在地上无人问津,此地官员的办事能力实在差得让我痛心。
“周公子,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会写诗吗?”我一边答非所问地应付他,一边站起来变换角度,让烛光照射在眼球上,这对眼球上带有已经干涸的血丝,后面更是带了一点比血管更粗的虫状物,盒子里与之接触的锦缎上有一片凝结的血迹,想必它们被挖出来的时候应该出了许多血,不是在活着的时候挖的,就是刚死没多久的时候做的。
周世乡不敢置信地“哈”了一声:“谁跟你说这个了?不对,谁说我不会做诗了!”
我直接盗用曾经张浦良教我的时候说过的话教训他:“无论是做诗还是写文章,‘意’与‘情’二者不可或缺,有道是‘意在千山表,情生一念中’,可你呢?你的眼睛从来不会往下看,你的心只装得下自己和能让你继续肆无忌惮活下去的靠山,像你这样的人,堆砌辞藻也就罢了,想要做出真正的文章来,天理难容。”
周世乡被我与之前截然相反的强硬态度激怒了:“你说什么?你竟然敢骂我!”
“小僧等闲不骂人,但如果小僧骂了人,那就说明施主该骂。”我冷冷地看着他挥着拳头冲过来,不避不让:“自然,我不是完全否定你的活法,只是既然你选择了这种方式活,就要学会审时度势,然后你就知道现在你该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回去老实坐在那里,而不是对能解决此事的人挥拳叫嚣。”
“世乡,回来。”周员外从师威身上坐起:“净月师傅,如果老夫没听错的话,你的意思是……”
我从脖子上摘下他之前送我的那枚形状奇特的哨子拍在桌子上:“以此为状,若小僧替施主解此困境,就请施主收回此物。”
“这儿这么多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了?”周世乡愤愤不平地被他父亲按在座位上。
“恰恰相反,这里只有我才能理清这一切,”我与周员外对视:“你知道的,不是吗?”
一对眼珠不至于将一个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吓成这样,他在装——因为他已经猜到了这么做的人是谁。那人把纪晓棽的眼珠送给他不是因为周员外跟纪晓棽有什么关系,而是一种警告和威慑,至于到底在警告什么,只有周员外自己心里清楚,不,兴许还要加一个师威。
我从周员外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转向师威,徐徐道:“《乐府诗集》中有这样一首诗——八月无霜塞草青,将军骑马步空城。汉家天子西巡狩,犹向江东更索兵,不知施主可曾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