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滑进衣服里,引发了一连串的痒意,我没有说话,只是一点点梳理着楚赦之的头发,听他藏在心里的,难得显露在外的脆弱。
“我改变不了她,也做不到顺从,更无法对她下手,除了逃走,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所以他逃走了,可就像九谏对水生说的那样,他人离开了故土,心里却留下了一根刺,明知如果这根刺不拔出来,伤口就会一步步溃烂发炎,但他不想拔,因为拔了就会留下一个难以愈合的空洞。这刺是伤,也是根,他一动就痛,又留有眷恋的根——源于母子之爱的,斩不断的眷恋。
“让我捋捋,所以最后,你是把她交给你的事故意搞砸了,还特意回去一趟用吵架的方式告诉她你要走?”虽然知道现在笑不太好,但我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真是……”
楚赦之的头从我颈窝里抬起来,目光幽怨地盯着我的侧脸,好像在控诉我破坏气氛的笑意:“我真是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十五岁的萧煜宸,真是太可爱了。”
楚赦之彻彻底底地愣住了,已经很久没有人再用“可爱”这两个字来形容他了,上一个人还是……
“世已憎吾属,天宜赦此贤,你的名字,是那位楚县令给你起的吧?”我唇边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楚赦之脸上的泪痕已经淡的看不出来,不过眼角还是红红的,看着像一条急需安慰的呜咽大狗:“你知道吗,其实古往今来,虽然女子的社会地位比男子低,但杀父这种事在历朝历代都并不少见,弑母却没有几个人干的出来,孩子对母亲的依恋和爱几乎是生来就有的本能。没有人会因为你在正义和母亲之间无法做出抉择而鄙薄你,真正不肯宽恕你的,是你自己才对。”
“正因你无法做出选择,所以你才是楚赦之,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我捧起他的脸,在他唇边落下浅淡的一吻:“这样的你,本身就已经足够好了。”
——太糟糕了。
我在心里重重地喟叹一声——这下,事情就难办了。
观沧澜最后向我捅的那一刀让我证实了,他的心目中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存在——类似知己,或许还有更深的羁绊,而这个人大概率是沈凌风。我隐于人后,楚赦之却显于人前,如果沈凌风要报复他,属于萧煜宸的那部分就是现成的把柄。
虽然我在沈清那里给楚赦之上了一层保险,但那层保险是基于楚赦之和他母亲真的割袍断义的情况,但很显然,他们母子二人对彼此绝非无情,相反,这情从未因争吵而淡薄一分。
为什么当年的萧煜宸有胆量跑回去找母亲摊牌?因为他非常自信母亲不会伤害他,哪怕他们用最激烈的言辞攻击彼此,他也有信心安全离开。而他的母亲萧明德的做法就更耐人寻味了——从摊牌、争吵到离开,这中间居然没有任何的拉锯,对一个听起来就控制欲极强的母亲来说,这本身就意味着不正常。
还有观沧澜,他从未在一品堂买过楚赦之的消息,为什么能对楚赦之的行踪如此了解?唯一的解释就是,萧明德一直心系自己的孩子,从未中断过思念,甚至还在出手替楚赦之遮掩他跟萧家的联系……现在的楚赦之怕是当局者迷,可一旦萧明德真的出了什么事,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楚赦之,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