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肖澜声感受到的皇权都是和风春雨,都是顺力,而当身份转变,在他变成受到皇权胁迫,却偏不可违逆的时候,他才感受到皇权真正的威压。
那是压在身上的高山,那是割在身上的风雪,那是把人困住镇在人们头顶不可逃脱的釜冠甑盖。
肖家低迷困顿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肖楠瑾的丧事办完。
她自缢而亡,本就闹得满京风言风语,之后丧事又没有在裕亲王府筹办,反而被接回娘家,由肖家为她停灵治丧,更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这在南平朝可是头一遭。
往日和肖家交好的人家都不敢上门了。肖家一夜之间门可罗雀,裕亲王府也是闭门谢客。
而就在肖家门口的白布撤下,京城里的人们都观望着,想看看之后两家会闹成什么样?
肖澜声那样愤懑,会不会直接打上裕亲王府大门,暴揍李慧一顿的时候。
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里,肖澜声悄悄离开了肖府。
他留下一封给家人的信,和一份递交给陛下辞官的奏疏。趁着夜色,孤身一人走上了龙吟山,进了龙兴寺。
他,剃度出家了。
第二天,看到信件的肖家人急急上山去追,见到的只有已经剃光了头,穿着僧衣,在佛祖面前低眉诵经的和尚。
他说:“从今以后,在没有肖澜声,有的只有忘嗔。”
虞氏揪着他的衣服,哭喊着捶打着他的肩膀,一遍一遍问着“为什么”,久久不愿松开手。
最后肖澜声只得叹息一声回答。
他双手合十,轻合双目,念了一句他曾经看过很多次却不解其中意,如今终于读懂的诗——
“世间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之前的恩恩怨怨,仇怒满胸,肖澜声放不下,但是忘嗔放下了。
忘嗔唱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虞氏不可置信地松开手,身子一软跌在地上。
头顶是不动不言的佛祖金身,身边是念诵佛经一脸平静的忘嗔僧人,她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