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事?”逢纪原本依旧激动的准备打马急速到阵前亲自观望了,却又不得不勒马停驻。“一并说来!”
“没别的事了,只是对方兵马数量也有些出乎意料,而且兵种配置奇怪。”这虎卫继续艰难言道。“除了两千义从兜后,桥上源源不断还有兵马外,中军处竟然只有三四千步卒,还多是弓弩手……”
逢纪闻言懒得再听,直接鞭打战马,直冲向前,而一旁听完了的郭图却是和这虎卫一样,犹疑万分,最后竟然回身往袁绍大旗下而去了。
然而,逢元图的好运气并无到此为止,就在其人不顾一切,片刻后便奋力冲到最前面刘延身侧处,刚刚验证了虎卫之前汇报的军情无误,尚未开口,便看到河中忽然有烟火冒起,然后烟火居然移动着顺流而下,直奔界桥而去。
不用想都知道,这应该就是许子远之前准备的‘控桥’之法了。
故此,愈发大喜之下,逢纪连连呼气,重新回头确认前方因为拆了木栅,卸了营帐而一览无余的军情……之前身前距离那个公孙珣的伞盖不过四五百步,而三四千步卒背靠两丈高的劣质夯土,或者干脆说是堆土将台,竟然是弓弩手在前,隐隐做了一个弯月之阵,明显有将前方来攻之兵攒射消灭的意图。
但这毫无意义,因为自己这一方的兵马太多了,而对方此时只有两千义从在后游弋准备援护……完全可以发大兵向前,波次冲锋,一旦冲到弓弩手跟前,便万事大吉了!
不过……
“唤许子远疾速到阵前!”逢纪满脸涨得通红,直接奋力相后呼喊。“让他来认一认他的故友!”
“彼方怎么还不攻?”公孙珣怀抱长子,一时失笑。“莫非还要许攸或袁绍上前来认一认我不成?”
“最好认到天黑,认到张徐两位折返。”饶是吕范因为太过了解公孙珣而之前没出言反对,此时却也已经满头大汗,以至于望着头顶正午太阳看个不停。
“那倒不大可能,但说不定会心生疑虑,稍有停顿。”娄圭肃容开口道。“现在的麻烦是,我等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火船顺流而下……怪不得之前审正南如此示警!”
公孙珣循声向西面望去,只见数艘带有高耸柴草的火船相互连结,横在了界桥桥下,此时正在燃火冒烟……可以想象,即便是火船迅速燃尽,作为木制与砖石混合结构的这座界桥,也必然受损严重,到时候能不能通行都不好说。
倒是早在这之前,公孙珣便猜到此节,然后让程普在下游疾速搭建简易浮桥,想来若无阻拦,半个时辰便足以通行……而更下游的韩当处,说不定会更快一些,他那里还有骑兵。
一念至此,公孙珣复又望向了东南方,彼处一辆高大的驷马驾车已经出现在最前线,车上之人遥遥可见乃是故人!
希望袁绍和许攸认出来以后,再犹疑片刻吧……毕竟,只要有用,空城计也无妨!
“是他吗?”逢纪肃容追问。
“是……”袁绍目瞪口呆。“明明上游已经点火,他为何不回河西?跟着义从往下游走也行啊?”
“这么一说,反而确凿无误了。”许攸一声叹气。“这不就是公孙文琪的性格吗?越是想给他难堪,他越让你死不瞑目……”
“你是说其中必然有诈?!”袁绍惊疑难耐,汗水溢出额头。“会不会是张飞、徐荣提前收到军令,早已经收兵回来了,就在南面……专等我们进攻,便纵万骑再来一次突击?!”
“他们是神仙吗?之前那种大胜追击下还能说收就收?”许攸同样满头大汗,却是面目狰狞。“公孙珣一定有什么杀招,他不是那种真的会轻纵自己性命之人!所谓弄险,从来是有几分倚仗的……只是绝不可能是张、徐……”
“会不会是我军中有内应,整部整军的那种?”郭图正色询问。
“那……”辛评也想加入讨论。
“都闭嘴吧!”就在这时,骑马候在车驾旁的逢纪勃然大怒,直接拔刀砍在了车辕上的铜纹上,火花闪耀之余也吓得所有人登时收声。“到现在这个时候,还在疑虑?疑来疑去到底有什么用?依我看,其人必然只是绝境下的疑兵之策而已!我敬他公孙文琪的豪胆之气,却不会为此耽误战机!”
众人纷纷闭口不语。
“我乃车骑将军长史,总幕府之事!”逢纪骤然回头,持刃对着身侧诸将继续怒吼道。“传我令,战场宽度有限,不要耽误时间派弓手互射了,以一万安平兵马为主攻,刘延、蒋齐、孟岱,你三人各领两千五百兵,最前排弃兵举盾,其余弃盾持械,结成密集阵势,与我不计生死,轮番前突……郭图领虎卫去监军,无命退后者斩!”
三将一时凛然,赶紧下拜称命,便是郭图也赶紧肃容,唯独三将中安平太守刘延却又忍不住抬头询问:“长史,三将各两千五百兵,谁先谁后?”
“足下不识数吗?!”逢纪冷冷相对。“一万人,每人两千五,自然是四将轮番出击……而其中两千五自然是我领,而我既然亲自领兵,自然第一个出击!你们在后,不许不上!”
众将愈发骇然,袁绍也慌忙起身。
但逢元图根本不给袁绍说话机会,而是兀自厉声下令:“许子远,这是你的计策,我出兵后你就在此处主持大局!”
言罢,其人根本不管袁绍大旗下的各人反应,便兀自提刀去安平军前鼓舞士气。不过,此时界桥被自己一方烧掉,再以归乡之语来说什么,面对着两千余活生生的面孔,逢元图未免内心有些艰难,而其人跃马在阵前奔驰左右两遍后,干脆提刀喊杀!
杀!杀!杀!
大军数万,杀声顿起,震慑两岸,然后逢元图亲自指挥,引着被隔断的两千多安平子弟兵往公孙珣所在将台,也确实是后者家乡方向奋力而去。
而且,其人亲自在军阵之中靠前方向,倒是让周边不少士卒心生战意,冲锋之时杀声依旧。
两千五百步卒,正如逢纪之前安排的那样,前面少许人举盾弃械,其余皆弃盾举矛持刀,结成了一个密集大阵奋力向前……这种轻装上阵使得他们冲锋极速!而大营外百步距离,大营内三百步距离便是弓弩手的弯月阵,所以几乎是眨眼睛,两千余步卒便纷纷越过了大营残破边界!
逢纪在其中,勒马小跑随行,只觉得马蹄下忽然清脆数次,但来不及多想,公孙珣肉眼可见便在眼前,却是干脆奋力举刀大呼,号召全军随他杀上将台。
前锋已进入公孙军射程,出乎意料,彼辈居然张弓不发,而这让逢元图愈发振奋,继续挥刀冲锋!甚至不顾生死,抢在了最前线!
但就在距离前面弓弩手的弯月阵约三十步远时,忽然间,战场上变起肘腋!
公孙珣一手抱着儿子,另一手忽然抬起,于是左右齐齐鸣锣,将台前后无数士卒也旋即一声大吼:
“起!”
不是杀,不是射,而是起!
而随着这一声震天大吼,大营栅栏外侧边缘处,距离袁军大阵只有不到百步距离的地方,忽然间从地上跃起足足两整排大盾长矛之兵!事发仓促,甚至有零散冲锋在后的安平兵被整个掀翻。
两条线上,大盾纷纷整理向外,正对惊慌失措的袁军大阵,而长矛手则纷纷向内,朝着更加失措的两千多安平兵奋力杀去。
盾手与矛手之间,更是立起了一个让袁军永世难忘的高字大旗!
与此同时,将台前列阵的数千弓弩手不再犹豫,纷纷攒射前方慌乱袁军。可怜逢元图本就显眼,又因为报答袁绍知遇之恩的念头冲锋在前,所以一瞬间便连人带马中了何止数十箭?
电光石火之间,刚刚还号令全军的又一位车骑将军长史便倒地而亡,终年三十八岁。
袁绍攀立在车辕上,远远望见这一幕,只觉心如刀绞,头疼欲裂,瞬间便几乎疼的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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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纪,尽忠之臣也。”——孔融
“逢纪果而自用。”——荀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