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跟我儿一块,我儿给我做饭,叫我起床,他现在孝顺了,以前混账得不行,也还好现在孝顺了。”
老妪说着,像是想起了往事,她眼眸浑浊,出神着说道:
“他其实哪哪都好,小时候就会讨人心欢,大了也孝顺,就是赌钱,成天赌,赌得天昏地暗,打过、骂过了,最后欠太多债,跑了。
现在不打不骂了,怕他又跑了,唉……”
世上常有父母埋怨孩子不孝顺,夸赞孩子孝顺的倒是少有,只是这老妪怕儿子又走了,又抛下她这老娘孤零零的,便珍惜着儿子的好,其中道理,陈易看得明白。
豆大的雨水落在地上,陈易四品敏锐的听力,便听到了屋外脚步,很轻、很轻,像是怕吵到了谁。
老人家没听到,她继续絮絮叨叨道:
“他这人啊,其实什么都好,就是会不听话,咋样苦口婆心劝他,他不碰壁,都不回头,算了,他大了,我老了,不劝了,反正他好好的就行,好好的。”
陈易没有回话,他端坐在椅子上,眼帘里映入了一个七尺汉子的面庞。
那汉子身着披着蓑衣,腰间携着刀,看见陈易一身官服,眯住了眼睛。
昔日千户,此刻抬起一只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
万西峰领悟到其中意味,没有开口,无声中抽出了腰间的刀,刀柄上镀了金,这便是金刀贼这一诨名的来历。
大雨滂沱,也蹉跎。
白发老妪照旧说着往事,时不时叹口气,时不时又笑了起来,她的脸就对着厅堂外,候着回家的儿子。
昔日千户已缓缓起身,并未抽刀,而是提着手中的伞,伞尖正对着万西峰。
暴雨淹没了许多的声音,老妪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太清。
万西峰已然踏前,一刀便斩了过来。
手中腰刀寒芒如雪,气势凌然,却又刻意止住了些力道,以免声音太大。
面对这一刀,陈易不退反进,身形似游鱼,雨中穿行,轻描淡写地便侧身躲过这一刀,一拳狭着雨水,即将轰到万西峰面门。
万西峰身影猛退,接着侧斩一刀。
陈易抬起伞,伞尖自上而下别住刀锋,紧接着一压,刀身颤鸣,却又淹没在雨水里。
意识到这一刀会被顺势压下去,万西峰猛然抽刀,眼里一抹狞色,如今有官差出现在这,他若是逃了,老母必然落于人手,故此他没有退开,而是拼着又斩来一刀。
他的刀法质朴,简单明快,一刀刀都冲着杀人而来,绝无拖泥带水,已入四品的陈易最明白这种刀。
杀意弥漫,刀锋破开雨幕,爆裂出一声炸鸣。
白发老妪吓了一下,身子前倾,而后又缓缓回过神来,喃喃道:
“打雷啊……哎哟,打雷了,雨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