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芳笑笑,反而问:“什么时候出发?”
“行刑结束后便离开。”秦少游说完,忽而那双眼睛看着她,眼底略有深意,“这次回去,应该不会再有人追杀我和母亲了吧?”
周庭芳一愣,“凶手已经伏法,定然不会再有人和秦家过不去。”
秦少游笑笑,“既然柔嘉县主都这样说了,那我此行归家之路必然畅通无阻。”
周庭芳再去看那人,那人却已经和她视线错开。
秦少游那番话里别有深意,难不成是察觉了什么?
不过以他目前的情况,即使知道,又能如何?
周庭芳放宽心,冷不丁总觉得有人在暗中观察她。
拥挤的人潮里,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跟随她。
周庭芳四处看去,终于锁定了二楼茶楼雅间位置里,沈知一身白袍立于窗边。
他远远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有多久,那双漂亮的眼睛穿越汹涌的人潮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
两两相望。
时空的风浩浩而起。
吹乱了那男子的衣袍。
他定定的望着她。
他似乎想要下来,却看见那小娘子远远的冲他摇头。
沈知只能站在原地。
旁边的常乐便问:“县主在下面,世子爷不过去吗?”
沈知唇角一抿。
高大清俊的男人脸上流露出一抹幽怨的神色。
“她不让我过去。”
常乐唇角抽了抽,总觉得自家世子爷这幽怨之下藏着一种得意和炫耀。
常乐跟着沈知十几年,自然知道最近这两人互动频繁,不是柔嘉县主翻勤王府的墙头,便是世子爷去翻县主的墙头。
什么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同处幽室、夜半相会,这两个人是全部凑齐了。
可怜他常乐,堂堂六品带刀侍卫,如今沦落成望风狗——
“世子爷当真不下去?”
沈知一脸坚毅,“不去。如今我刚和晏家退婚,正处于风口浪尖的时候。若是此刻和她走得太近,只怕会给她招来流言蜚语。”
“好吧。”常乐顺手一指,“可是李公子靠近县主十米范围之内了——唉,爷,您等等我——”
底下的周庭芳,正好遇见李观棋。
他今日穿一身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腰间挂着淡紫素纹香袋,头顶小冠,丰神俊朗。
“周娘子。”李观棋拱拱手。
周庭芳道:“好巧。竟然在这里遇到微之。”
“不巧。在下料定今日周娘子会来观刑,特意在此地等候周娘子一个时辰方才见到周娘子。”
周庭芳和李观棋并肩而行。
两个人之间距离很近,肩挨着肩。
因为两侧的人群太多,拥挤不堪,两个人也无法避嫌,索性大大方方的在一起说话。
囚车继续往前走。
周庭芳也跟着看热闹的人群走。
“周娘子可知道沈鹤卿已经和晏家姑娘退婚?”
不等周庭芳回答,李观棋却又兀自一笑,“沈世子既然退婚,一定第一个告诉周娘子。”
周庭芳笑道:“我已经知道。”
“那周娘子可知道沈世子这婚…是怎么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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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庭芳看着他,“李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李观棋手持一把折扇,打开,遮住眼前的太阳。周庭芳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周庭芳才知道,原来他在为自己遮阳。
“沈世子为了和晏家姑娘退婚,不惜对圣上发誓说自己喜欢男人,此生不娶妻生子。陛下暴怒,命人打了他五十大板。他又派人提前给晏大人通风报信,晏大人才能时间掐得如此巧妙进宫,并顺理成章退掉婚事。”
周庭芳一惊。
她还以为陛下是因为沈知说自己不娶妻生子而生气,没想到他竟然当堂承认自己断袖。
李观棋笑道:“沈世子为了和周娘子在一起,还真是不惜一切。”
说罢他又恍然。
“我不如他。”
岂止是不如他。
沈知敢为周庭芳翻案,敢为周庭芳得罪陛下,这份情意,让李观棋都生出敬佩之意。
尤其是一想到如果周娘子当真是借尸还魂的周庭芳,那么沈知这份生死相随的情意,显得尤为珍贵。
也难怪沈知对周小娘子念念不忘。
这位…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存在。
天下首个女状元。
这是何等的荣耀。
李观棋远远的瞧见沈知追上来的身影,唇角微微一勾,刻意靠周庭芳更近。
“周娘子,我是不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夏日的阳光正好,落在小娘子身上,她穿那身白色更显得出尘。头上即使只有一朵小花装饰,脸上不施粉黛,看起来却是赏心悦目。
周庭芳答得很干脆,“是。我待微之,从来都是朋友之情,无关男欢女爱。”
那男子的眼色,瞬间黯淡无比。
心也仿佛被人重重捶了一拳。
即使如此,他脸上却还笑着,“朋友之情啊——”
他的语气悠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我还从来没和哪个小娘子做过朋友呢。”
扭头,余光瞥见沈知逐渐逼近。
李观棋笑道:“周娘子想和在下做朋友,可沈鹤卿同意吗?”
周庭芳回头,这才看见沈知。
他隔着人群五六十米的距离,正向他们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