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修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了马车,又是怎么回到公主府的。
回到公主府的时候,整个庭院阶前只有一盏灯笼,灯光晦暗。听不到下人们的脚步声,也没有说话声,整个公主府死寂如坟。
若是坟,倒还好了。
他也不用像现在这般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他周修远便可以双眼一闭,摆脱无尽烦恼和欲望。
去哪里呢。
此刻,他只想将自己藏起来,变成透明的鸵鸟,谁也找不到他。
可惜天不遂人愿。
周修远推开门,便看见沈玉兰坐在书桌那里。
一盏煤油灯,很是昏暗,不比月色明亮多少,忽明忽暗的光芒落在沈玉兰的脸上。
周修远的心,忽而一紧。
随后便是目光躲闪。
竟半晌没有勇气踏进房门。
沈玉兰的桌面前,放着几张字帖,她看得很是认真,听见门口的动静才抬起头来。
四目相接。
空气里有短暂的静默。
长风灌进,桌前的灯火跳动几下。
沈玉兰望着他,那双眼睛幽深如海,黑漆漆的,空洞而又平静,“驸马…为何不进来?”
周修远在门口站立了片刻。
随后抬脚入内。
他走到沈玉兰身后才发现,沈玉兰的桌前赫然是他和周庭芳的字帖!
周修远的心,乱了一拍。
沈玉兰盯着他笑,“驸马爷,你来看看,妹妹的字倒是跟你从前写的很像。”
周修远微牵唇角,“今日的事情…公主应该已略有耳闻。公主有什么想问的,不必拐弯抹角。”
沈玉兰敛了笑容,胸脯起伏。
“庭芳的字,是我教的。她从小照着我的字帖写的,笔迹像我,有什么可奇怪的吗?”
沈玉兰捏紧桌上的那字帖。
“驸马,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你我夫妻一体,驸马若真有什么,我想我有资格知道真相。”
“公主想知道什么呢?”
沈玉兰抬眸,“驸马如今为何不写诗?”
“不喜欢。”
“不喜欢?”沈玉兰嗤嗤的笑,“是不喜欢…还是写不出?”
周修远眸色黯淡,“难道…一个写不出诗的周修远…就不配做周修远吗?我只是不想写诗了,难道就罪大恶极吗?”
沈玉兰面色一顿。
她视线往下,素白的手指轻轻推动桌上的小盏,周修远才看到那碟子里装的是杏仁酥。
“我记得你吃杏仁酥后会全身发红起疹。”沈玉兰的手微微颤抖着,视线定定的望向他,眸光颤动,“驸马。你吃给我看。”
周修远看着那一小碟子杏仁酥。
他的眸子很黑。
影在昏暗的灯火之中,让人愈发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半晌。
周修远抬头,笑道:“公主,幼时身子不好,忌食许多。可如今我身强力壮,即使吃了这杏仁酥,也再不会全身起燎泡。”
沈玉兰笑了。
小娘子笑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沈玉兰望着眼前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恍惚间看到了那个少女笑得一脸明媚,众星捧月的向着她走来。
她笑着拍着自己的肩,眼睛笑得犹如月牙,声音清脆又好听。
她问。
小姑娘,为何哭得这般凄惨。
真是可怜。
今日本少爷一定带你出这百花楼的门子!
哎呀,别哭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哭花了可就不好看啦。
哭什么呀。回头谁会知道你曾呆过百花楼,谁要是敢张口污蔑你,你打死不承认不就行了——
沈玉兰望向眼前这张相似却又不同的脸,忽然心痛如绞。
从前诸多疑点,似乎慢慢揭开。
眼前这男子…虽然容貌相似,却绝没有那女子的灵动和风采。
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她…她竟然会认错!
“你到底是何人——”
周修远脸上一抹淡然,他喉头一滚,脸上是无所谓的笑,“公主,我是你的驸马。是你腹中孩儿的父亲。”
沈玉兰脸色,瞬间煞白!
周修远一拂衣袖,转身而去。
徒留沈玉兰一人呆坐窗前。
这一夜,灯火不熄。
沈玉兰坐在窗前,脸色变幻莫测。
许久。
她缓缓起身。
高嬷嬷立刻前来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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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在哪里?”
“锦夫人在自己房内。”
“带两个签了死契的仆妇,要身强力壮的,最好是胆子大的,跟我走一趟。”
高嬷嬷垂眸,心中微微叹气,终究是没有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