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谬赞。我与安乐公主交好,本想登门拜访两位,又怕唐突两位长辈。”
周庭芳不等这两人发话,款款落座。
一侧的周春来上下打量她一眼,笑道:“周娘子也对秦家案子感兴趣?”
“这满京都的人都感兴趣,不止我周芳一人。说起来,大魏朝已经十几年没有人敢敲登闻鼓告御状。今日这案子,无论怎么判,都将轰动全城。”
“是啊。”周春来面色一暗,“我这女婿是个胆大的。本来以为庭芳的案子就此搁置,不料峰回路转……唉,若今日案子真能水落石出,我也能心安理得的去地底下见我女儿。”
赵氏也叹道:“只怪那丫头是个没福气的。县主可能不知道,我那丫头啊一生下来,便有高僧算过,说她八字又轻,命中带煞,若是不寄养在寺庙里,怕是很难活过二十岁。可怜她小小年纪就得养在佛祖跟前,与爹娘分离,我这心就跟放在油锅上煎一般。原想着她在寺庙里摔断了腿,也应当是应了那命里带煞的谶言,哪知最后——”
赵氏擦了擦眼泪,“还好女婿重情,拼了命的要为她讨回个公道。若我知道谁杀了我姑娘,我一定捅他一千个洞,将他血放干了再死!”
周庭芳面上惊惧未定,连忙劝慰:“两位节哀,人死不可复生。今日案子有重大进展,一定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周春来却看向她,“县主…觉得谁会是凶手?”
周庭芳微微一愣,“周老爷子,这样的事情…我哪里能够知道?秦大奶奶是周家女儿,听闻秦周两家又是几十年的交情,周老爷子这样问我…可是心里有了主意?”
周春来叹气,“若我心里有主意,早就未雨绸缪,庭芳也不会——”
一侧的周修远连忙道:“父亲母亲不必太过伤心,当心身子。妹妹若是在天有灵,也绝对不想看到二老为她伤心断肠。”
伤心断肠?
周庭芳沉默。
唇角却有压低的冷笑。
她不仅在天有灵,她还要显灵。
不过,今日这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按理说秦家之案凶手出没,这里面或许涉及周家,可看这三人神态从容,丝毫不慌,倒让她有些不解。
或许,那一拨凶手当真和周家无关?
还是说…她的这个爹早已有所应对?
可为何单单叫她单独一叙?
她和安乐公主走得近,可自从来京都后,却总是刻意避开周家。
而赵氏绝非擅长交际之人。
周家人在京都向来低调,怀揣着那么大的秘密,一家人整日如履薄冰,哪里还敢高调的四处结友?
只恨不得在京都当个透明的才好。
想来也是可笑。
拼尽全力博得功名,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偏偏不敢太过张扬。反而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哪句话露了马脚,为全家带来祸事。
锦衣夜行的滋味,对于她这个爱慕虚荣喜好权利的父亲来说,一定很是难受。
周春来忽而看向身后的婢女,“愣着做什么,快给县主斟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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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庭芳这才主意到那婢女。
那婢女…瞧着有些面熟。
仔细一想…这不是她安插在周府的眼线吗?
一瞬间,周庭芳品出今日这鸿门宴的滋味了。
周春来或许知道她在周府安插眼线,或许也知道她和锦屏相交甚好。
可她买通这丫头,无非是关照锦屏和通风报信而已。
又或许…周春来今日出门只是刚巧带上了这丫头?
她无法欺骗自己这只是个巧合,因为那婢女正一瘸一拐、面色惊惧的朝着她走来。
那小丫头手里那杯热茶…水面颤动…茶水几欲颤出杯盏…
这婢女的手抖得很是厉害。
茶水便顺着她的手指流在地上。
周庭芳忽而一笑,伸出手来接茶杯,顺势握住那丫头的手。
强势、平稳。
那丫头的手…一下便不抖了。
那双小鹿般的眼睛,此刻雾气蒙蒙的望向她,我见犹怜。
周庭芳笑着安慰那丫头,“手抖什么,本县主又不会吃了你。”
周春来冷声斥道:“蠢货,端个茶都做不好,留你何用?!”
周修远便立刻挥手,不耐说道:“去去去,别惹县主和父亲不快。”
那丫鬟感激的看了周修远一眼,随后退至角落。
周庭芳掀盖而饮。
心中叹道:周修远不愧是半个出家人,连只鸡都不敢杀,这家里大小奴仆犯了错,他都要求情一番。
因此从前周家的几个奴仆,对周修远很是忠心,反而对她这个常年出门在外求学的少爷只有敬重害怕。
她的这位好大哥…死了以后应该能烧出一堆舍利子来。
不过嘛。
鸡不敢杀。
人却敢杀。
这世上也只有佛口蛇心之人,才能披着柔弱的外皮,给于敌人致命一击。
就比如……郑氏。
周庭芳刚放下茶杯,雅间的门却被打开,店小二轻手轻脚的托着食盘入内,随后放下一叠梅花烙、紫苏饮、蜜饯、肉脯等七七八八堆满在她眼前。
周春来笑眯眯说道:“招待不周,柔嘉县主多吃一些。都说祸从天降,或许眼下日子过得好好的,偏有些人将手伸得太长,惹了不该惹的人,忽然拥有的一切都如虚空幻影。”
这句话,不知是在说她还是说周春来自己。
抬眸。
周春来那双眼睛斜斜的睨过来,云淡风轻。
“这茶楼也就这几样小菜拿得出手,县主吃饱一些,怕明日就再也吃不到这样的好东西了。”
周庭芳忽而心口一颤。
难道是今日的案子…有变故?
周庭芳淡淡一笑,“那我就却之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