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芳笑,“哪儿能怪你。谁能想得到世上有这样黑心肠的人。”
锦屏喃喃自语着:“萧小姐…怎么这样呢?”
“有些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不值得深交。”
周庭芳声音不大,萧云珠却听得清楚。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哪里能容忍别人这样侮辱。
若是这小子骂她几句还好。
偏他说话刻薄,让萧云珠心里好似百爪挠心似的不自在。
“喂!”萧云珠抱着腿坐起来,她咬咬牙,可始终拉不下脸道歉,一张脸憋得清白交错,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这马车本就不是你的!是沈知的!你偷别人马车还有理了?”
“我偷东西,是我的不对。”周庭芳脸上冷冷笑着,“可萧小姐,从头到尾似乎都从没觉得自己不对。”
萧云珠胸脯起伏,一张俏脸气得煞白。
这不男不女的东西,说话怎么比沈知还刻薄?
“萧小姐摇尾乞怜在前,忘恩负义在后,事发以后绝不服软认错。反而理直气壮,声音比我高,说话比我狠。”周庭芳啧啧了两句,哼声一笑,面露鄙夷,“可惜萧小姐外貌如花似玉,内里却是个空空如也的草包。”
“你——”
萧云珠哭了。
她的眼泪像是珍珠一般往下掉。
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你竟然骂我是草包!我才不是草包!”萧云珠擦着眼泪,哭得抽抽搭搭,好不委屈,“你一个男人,说话如此刻薄,半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我讨厌你——”
周庭芳翻了个白眼。
“巧了。我也讨厌你——”
锦屏拉了拉周庭芳,叹气,“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庭芳掸了掸衣袖,余光瞥地上的萧云珠一眼,薄唇一掀。
“晦气。”
锦屏已经收拾好马车里贵重的东西。
马儿跑得不知所踪,他们只能步行进京都。
周庭芳背着行囊正要离开,冷不丁却被一双皓白的手腕扯住了衣角。
萧云珠仰着头,一双杏目里全是晶莹剔透的泪水。
她哭得梨花带雨,分外委屈。
小娘子一身轻薄的衣衫,曲线玲珑,寒风一吹,脸色冻得乌青。
萧云珠冻得瑟瑟发抖,捉住周庭芳的衣角,眼泪不断往下掉。
“我…我错了……我给你道歉成不成……前天晚上我拿箭射你,不过是想吓唬你,没想杀你——”
萧云珠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委屈过。
周方骂她什么?
草包?
内里空空?
就算是父亲拿鞭子抽她,她也没觉得这般难受过——
周方好毒的一张嘴!
萧云珠“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周庭芳脚上一重,多了一个人形挂件。
萧云珠抱着他的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蹭他,“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敢这样对本小姐说话。你了解本小姐吗?你就骂我。我爹娘都没这么骂过我——”
“我都说了,我没想杀你!我要想杀你,你早就没命了!”
“再说,沈知为了你差点动手打我,还不允许我生气了?”
“就算我刚才想偷你的马车,可我也没打算将你留在这里等死。等到了地方,我自然会让人来接你。”
萧云珠哭得满脸都是泪,狠狠抱着周庭芳,“本小姐不许你走,你今天必须给本小姐道歉!本小姐才不是什么脑袋空空的草包!”
周庭芳被她哭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萧小姐好歹是萧家独女,又是金尊玉贵的长大,怎么性情跟个小孩子一般?
周庭芳不理会她,拔腿就要走。
哪知一声萧云珠一声闷哼,脸色一白。
周庭芳见她捂着自己的脚踝,强忍痛苦的模样,终究是没忍住叹口气。
罢了。
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哭成这样模样,周庭芳也觉得自己方才那一番话好像说得是有点重。
她不由缓了脸色,半蹲在地,“怎么了?”
萧云珠委屈巴巴的咬着下唇,啜泣两声,声音软糯:“脚崴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话虽这样说着,周庭芳却伸手捉住她的脚。
萧云珠脸色一变,连忙抽脚,“你这登徒子想干什么?!”
秋齐也抓着周庭芳的手,一脸的惊魂未定,“喂,臭小子!一码归一码,你不准碰我们家小姐的脚。女子的脚哪儿能轻易碰…何况是你这么个…这么个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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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庭芳抬眸看向萧云珠。
那男子眸色幽幽,脸上仍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却让萧云珠心口一跳。
萧云珠失神,用那双晶莹剔透泛着雾气的眸子望着他。
“你不是自诩潇洒放浪?为何竟也会被规矩二字加以桎梏?”周庭芳放开手,单手撑着膝,半跪在地,脸上似笑非笑,“都说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我却认为女子的贞洁,从来不在罗裙之下。”
萧云珠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她突然发现,这男子好像也没有那一晚看着那么丑。
他五官虽然平平,却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脚上一重,那双手又覆在了自己的脚腕上。
萧云珠的脸,“腾”的一下烧得绯红。
她低下头,眸色慌乱,“如果…如果我未来夫家嫌弃我不洁该如何?”
“那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周庭芳的手捉住她的脚踝,萧云珠刚才从马车上摔下来脚崴得厉害,脚背上一片淤血,“其次,这里就我们四个人,不会再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男子温柔缱绻的声音出来。
萧云珠的心口狂跳。
男子的呼吸近在眼前,带着草木香气,如这冰雪天气一样的冷冽又清新。
他垂下眸的时候,睫毛长长。
萧云珠甚至看清楚他脸上那几颗跳跃的雀斑。
原来,长雀斑的人也不是都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