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周大人还活着,一定也会感激秦公子鼎力相帮。她为人豁达,不爱计较,别人给她一分好,她也能记得十分。想必…她并不会怪罪秦公子。”
秦少游的肩线,立刻松了下来。
恍惚间似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再去看眼前那人,笑起来的眉眼竟和周氏有两分相像——
光影变换之中,他好像看到了曾经周氏,坐在轮椅上,拿着团扇,微笑着看向他。
她眼睛虽然笑着,可却一如既往的疏离、冷漠。
永远都好似不可亵渎的神女。
他一定是魔怔了。
秦少游回过神来,朝周庭芳拱手还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知和周庭芳往回走。
走出院落,锦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秦少游呆坐在那里,就如同他们先前来的模样。
“兄长。周修远欺世盗名,若将来…东窗事发…能不能让秦公子做证人?”
周庭芳摇头。
“我知道你是想为周大人正名。”
锦屏低声说道:“可我家大人那般优秀,少年天才,丰功伟绩,却不能如男子一般载入青史…反而一切功劳和名声都被周修远抢走…”
沈知默不作声。
为周庭芳报仇简单,为周庭芳正名…却是极难。
世上人不会承认一个女子也能考取功名为官做宰。
为周庭芳正名,那么从周庭芳开始科举,她的恩师、所在学院、户部吏部都会有人要被拖下水。
至少一个渎职罪少不了。
朝廷上怕是又一阵腥风血雨。
“秦少游能保留证物,已是极限。”周庭芳面色不变,瞳孔淡淡,语气平静的分析利害关系,“他自诩情深,可真涉及自身的时候,绝对不会涉足险境。让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帮着周大人证明,得罪驸马,未免强人所难——”
沈知眸色有异,半晌才道:“不错。秦少游此人,意志不坚,怯懦怕事,并非值得托付之人。”
锦屏望望沈知,又看看周庭芳,终于不再提起让秦少游将来做证人指认周修远的事情。
是啊。
周庭芳已经死了。
如今只剩周修远。
谁敢去和当朝驸马爷对峙?
谁又敢承认自己知情不报?
若是连累自身怎么办?
这世上像沈世子那样重情重义的,又有几人?
秦府院落里不时响起干哑拖长的哭声。
路过的丫鬟皆着斩衰至缌麻之服,头戴白花。小厮手臂带着黑色绣纱,低着头摸着眼泪。
丧歌响起,和音奏乐,设席张筵,秦府人来人往,一片忙碌。
周庭芳驻足,出神回望秦府的屋舍房檐。
她在这里住了半年,秦府的一草一木她都铭刻于心。
只不过这里和周府无甚差别。
周府、秦府,都不是她的家。
天地之间,异世时空,她居无定所,无处为家。
风来。
吹起她额前的一缕碎发。
她那般瘦弱,好似这阵风就能将她带走。
就仿佛…她不过是这天地之间一缕浅薄的幽魂。
就连近在一侧的沈知似乎也察觉到她不同的心绪。
“走吧。”他声音很低,语气破天荒的温柔,“我们不再适合待在这里。”
周庭芳回过神来,脸上又浮起那标志的笑容。
不冷不热。
看着亲切,实则疏离。
永远都是淡淡的。
“我去见位故友。一个时辰后西边岔路口的槐树下汇合。”
风雪似乎变烈了。
天寒晚来雪。
这个天气,他们本不该上路,奈何郑氏身死,秦老夫人这一腔怨恨和委屈无处可发,他们也实在不好继续待在秦家。
只能选择天黑赶路。
雪地之上,有两条身影正缓缓而行。
锦屏撑着一把油纸伞,伞下两颗头紧紧相依。
雪如鹅毛,洋洋洒洒,落在伞面上,簌簌有声。
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终于在路边一处荒凉的丛林里寻到了一处凸起的坟包。
没有墓碑,只有无数碎石压着,旁边的草丛被雪压弯了腰。
若不仔细辨认,根本无法得知这是一座孤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