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患有心脏病,不能劳累,什么工作都做不长久,又经常需要吃药,偶尔严重时躺在床上甚至无法起身。

从很小的时候,闻九则就知道给母亲拿药,烧水做饭。尽管他年纪很小,却一直是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

十二岁被带回闻家后,他被改了名字,母亲则住进闻家这个医院,接受长期治疗。

医院的院长是堂哥闻煊的舅舅。

所以闻煊再如何挑衅他,故意欺负他,他都不能反抗。

闻煊洋洋得意地告诉他,如果他不听话,他妈就要吃苦头。

闻家控制着他的母亲,也间接控制他。

母亲总是哭着说自己的病连累了他,可他提起要带她离开,她又会拼命摇头不肯答应。

她觉得既然被认回闻家,他就要留在闻家才会有更好的未来,不然一个人带着她在外面会吃更多苦头。

她总是劝他,忍一忍,等他长大了,等他得到爷爷的认可就好了。

她不是没发现他身上经常出现的那些伤,可是他们母子从前在外面住时,闻九则也经常和街上的混混小孩打架,身上同样会有伤。

不管怎么样,闻家家大业大,当闻家的孩子,总比回去住在破楼里被人骂野孩子好。

闻九则有时候会觉得母亲一厢情愿的固执有些愚蠢,就像当初被闻家那个风流花心不负责任的贱男人哄骗怀了孕,还觉得那男人是真爱她的。

执意生下他为此连学业也没能完成,同样是个不聪明的决定。

如果不是因为生他伤了身体,她身体健康一些又长得好看,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好。

可提起这事,母亲就会说:“你是我的孩子啊,我怎么会后悔生下你呢,我只是后悔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我这个病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只要能看到你以后有出息过得好,我就死也安心了。”

闻九则在闻家的日子,就像他母亲的病一样,苟延残喘。

他从愤怒不甘,到麻木地捱着日子,像蛰伏在冻土下的种子,等待着新生,或者,等待着母亲的死亡。

他的不在意与平静之下,埋着不知何时会爆发的火山。

“闻九则,假如,我是说假如啊,要是几年后我们还在一起的话,你会想和我结婚吗?”

——薛铃有一天假装不在意地问他。

她不知道,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期待。

闻九则觉得自己对她并不好,可她却仍然想要将他放进自己的未来。

他高兴,又不高兴。

“婚姻会给你带来什么?”他散漫一笑,“会给你带来一个糟糕的男人。”

脾气越来越大的薛铃眉头一竖,问他是不是又皮痒了,踢了他一脚怒气冲冲地走了。

闻九则看着她的背影,忽然不愿意再等了,他不愿意继续按照闻家的安排去走。

他从瑜市回到安溪市的闻家,他爷爷闻老爷子在那段时间“猝死”,闻家陷入混乱。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丧尸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末世突然来临,他果断放弃了闻家的布置,准备先趁乱将母亲转移走。

可丧尸爆发太快,首先沦陷的就是医院。

那简直是一个炼狱,第一时间就被封锁,没人敢进去。

他想尽办法进入安溪文康医院后,在母亲病房看到的是她的尸体。

不知幸运还是不幸,她并不是被丧尸病毒感染,而是死于心脏病。

她在医院的混乱中受到惊吓,突然病发,但没有医生顾得上来急救,于是她就这样安静死在了病房里。

他把母亲的尸体带走,守着烧成了灰块,最后把她埋在了这里。

因为以前他去探望她的时候,她就笑着指着这边的墓园,跟他说如果以后她死了,就埋在那里,离医院近,也方便。

那时候真的太混乱了,他来不及悲伤,埋葬了母亲又赶回瑜市去找薛铃。

飞机高铁停运,他是开车回去的,路上很危险,他耽搁了一段时间。

等他回到瑜市,却没能找到人。

后来他一直在瑜市周边寻找,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在安溪市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她为什么会在安溪市?

现在的薛铃已经无法给他答案,闻九则也不愿去想。

想她可能是来寻找他的那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