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群一直静静地听着,此刻微微一笑,欠身道:“的确是高论。只是如此一来,黄帝不如尧舜,尧舜不如秦始皇,而秦始皇又不如我大吴之始皇帝矣。”
荀彧转过头,打量着陈群,眼神有些不悦。陈群拱手施礼。“阿翁,非群固执,实在是此论非古之圣贤,崇今日之君过甚。长此以往,只怕人无敬畏之心,横行无忌,自取其咎。”
荀彧无声地笑了起来,抬起手,指指陈群。“长文,你可知吴王如何说?”
“还请阿翁指教。”
“吴王说,人当有敬畏之心。若无敬畏之心,自以为天生圣人,聪明绝顶,无视他人,唯我独尊,则无异于妄人、疯子,离灭亡也就不远了。他说了这样一句话,虽然俚俗,却有道理。”荀彧轻叩案几,沉吟了片刻。“天若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为君者当时时警省,保持灵台清明,莫生狂心妄念。自省不足,又当有诤臣十人,时时耳提面命。你,就适合做这样的诤臣。”
陈群愣了一下,眼神微闪,转头对荀文倩说道:“阿翁累了,你着人服侍他进去休息吧。”
荀文倩正听得有趣,见陈群打断,不免有些不满。她要说话,陈群眨眨眼睛,荀文倩会意,只好起身,扶荀彧入室,安排人服侍他洗漱,上床休息。
荀彧也不拒绝,任凭摆布,最后静静地躺在床上,拉着荀文倩的手,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一口气。荀文倩聪慧过人,明白荀彧对陈群有些失望,却不好说什么。她转身出了门,回到堂上,陈群正站在院中,仰首看天,眼神如月,明亮而清冷。
“怎么了?”荀文倩走到陈群身边,轻声问道。
陈群收回目光,打量了荀文倩一眼。“阿翁说什么没有?”
“没有。”荀文倩平静如水。“他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睡得很沉。这么多天了,我从来没看他睡得这么安稳过。”
陈群苦笑了两声。“他是安心了,我的麻烦来了。吴王要我做诤臣,诤臣可是好做的?这第一件……就是万金坊。”
荀文倩也怔了一下,眉头微皱,随即又笑道:“怎么,三君后人也有怕得罪人的时候?‘文为世范,行为士则’,岂是那么容易的。我觉得吴王识人,你就适合做诤臣,这才是继承太丘家风。”还没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