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见他没有立刻就出言发对,或为明王开拓,顿时心中就舒服了许多,立刻道:“朕仔细琢磨过了,这谣言意在将瞿国公的死与将昨夜京郊命案联系在一起,简而言之,就是刻意让众臣认为瞿国公是被林氏所杀,若此事真是明王做的,那他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陷朕于不义。”
“臣下愚钝,不知陛下此言何意?”墨北川是真没听懂,搞不清楚此事如何能陷陛下于不义。
“之前朕以为这谣言目的是在挑拨国朝与林氏的关系,可后来见百官闹的如此之凶后,方才恍然大悟。这谣言目标所指,根本不是国朝,而是朕!”老九声音越发冷了:“若在谣言之下,国朝不得已公布了瞿国公的死讯,百官恐怕只会认定瞿国公就是林氏所杀。到时百官必要逼着朕讨伐林氏,给他们个交代。”
“这,我们之所以不公布国公死讯,只是顾忌陛下登基在即,不愿因此闹的朝中动荡。若真的逼不得已,大可公布事实真相,瞿国公乃是被国朝正法,铁证如山,清楚明白。无论如何也没法牵扯到林氏身上。”墨北川皱眉道。
老九却冷笑:“所以朕才说,这谣言的目的不是要挑拨国朝与林氏的关系,而是要挑拨朕与朝臣的关系。先前你也说了,如今谣言泛滥之下,这时候如果让他们证实了瞿国公的确已死,那他们只会认定瞿国公就是林氏杀的。
即便我们拿出证据,朝臣已是惊弓之鸟,人人自危,我们的证据再清晰也没用。只需再放一条谣言,说朕是害怕与林氏开战,在伪造证据遮盖事实,到时候朕百口莫辩,不但名声受损,更让百官与朕离心离德。
朕几乎已经能够想到,到时候必然会有流言,将明王抬出来与朕做比较,无知之辈只会看表面,少不了有人会说若明王当朝,林氏何敢如此嚣张,何敢欺我国朝半分?”
墨北川听得一席话,脸色一变再变,这一刻他总算明白了,为何陛下今日丝毫没有捣乱,甚至更是有心主动帮助阁老镇压百官闹事。
原来陛下是认为这谣言是明王放出来害他的,所以才如此反应。
对于陛下这番话,说实话,墨北川并不赞同。
他没有老九对明王那般怨恨,所以还是能够冷静思考的。
很明显,老九所有的考虑,没有半分考量国朝会怎样的伤害,他只考虑这事对他自己会是如何不利。
然而事实上,真若出现老九说的情况,受损最大的是国朝,可以想象到时候的国朝,国公之死已经让得朝堂受惊而乱,又因猜忌而君臣离心,从上至下几乎一片散沙。
这样混乱的国朝,军阀能够视而不见?
能不见缝插针,对国朝上下其手?
还是那句话,现在权柄再明王手上,陛下能够不管国朝,明王却不能不管,他不应该会如此心急,只为了打击陛下就令得朝堂大乱?
沉吟半晌,墨北川才终于组织好语言,开口道:“陛下,若明王当真有此心思,那他完全可以在先前百官闹事的时候,站出来证实瞿国公已死,这样无论阁老如何澄清,也掩盖不了瞿国公的死讯了,可明王并未站出来,或许此事并非明王所为。”
老九闻言顿时一窒,是啊,若明王真有这心思,为何还让阁老将此事掩盖下去?
这不合理啊。
不过老九很快就想到了明王为何没敢明目张胆的理由,只见他嘴角冷笑浮现:“他没有这么做,自是因为他不敢。”
“不敢?”墨北川抬眸。
老九道:“若真的将朕逼急了,他知道后果。”
墨北川懂了,陛下的意思明显,如果将他逼急了,那他必然要将明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公布天下,显然明王担忧的就是这个,所以不敢明目张胆。
说实话,墨北川这时候很想问他一句“您这话不矛盾吗?明王既然不敢将您逼急,又怎会在这时候出手继续刺激您?难道明王只要不公开站出来,您就不会被逼急了吗?”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回应,甚至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陛下已经认定了,他如果再反驳,只会让陛下生厌,甚至将他也视作明王的人。
他沉默了,老九却是眼神定定落在墨北川身上:“将军,父皇临终前,曾留言于朕,称将军乃是朕危难之时,最后一道保护线,命朕绝不可负了将军忠义。”
墨北川听罢,心中当即一紧,他有预感,陛下突然说这番话,恐怕不是好事。
但没办法,他只能跪伏:“臣下有负先帝所托,愧对陛下信重,臣下万死!”
老九摇头:“今时今日,朕已落得如此地步,遍观朝野,果然如先皇所言,唯有将军忠义,还留在朕身边不离不弃。是朕无能,负了先帝遗命,无法厚待将军,朕有愧将军。”
墨北川道:“陛下切不可做如此想,只因臣下无能,方才误国误君,陛下未曾责罪于臣,更给臣机会,让臣继续在陛下身边效命,戴罪立功。如此滔天大恩,臣下岂敢再有怨言,只愿为陛下效死。”
老九从龙椅上下来,走到墨北川面前,亲自将他扶起,声音坚定道:“父皇没有看错将军,朕发誓,若将军能助朕重掌山河,朕必将以国士还之!”
墨北川听着这句话,心中却全无欢喜,只有一片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