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听闻,泪眼微征,回想起当年墨白其实有向她抱怨先帝不公、怒斥庸医无德无术。
当时太后并没有多想,只当墨白受了此番打击,心怀怨愤,口不择言,还曾严厉教训他了一顿。
如今想来,太后只觉心被揪成一团,越发悔的厉害:“是母后的错,都是母后的错。”
“母后无需自责,这怪不到您,有这般结果,也都是儿子自找的。儿子当年从民间归来,心怀怨愤,觉得父皇母后不该将我遗落民间受苦多年,故而每日里故意生事,以发泄心中不平,闹得自己在京中声名狼藉,若非如此,也不会令得母后对儿子失望不已。”墨白安抚道。
“皇儿,你糊涂,怎能生出这般想法?纵使你再顽劣,那也是母后亲生骨肉。你若肯将真相说出,涉及你生死之大事,母后便是再不信你,也不敢拿你性命开玩笑,无论如何也是要严查一番的。”太后不住摇头,越发泪流不止。
“母后说的是,儿子后来细想,也觉得这般想法不该,不过之后却还是决定瞒着母后。这件事先帝已经下了决心,即便母后去质问先帝,先帝又岂能承认?最终也不过是再派太医过来,向母后证明儿臣确乃无事生非罢了。”墨白轻声解释道。
可太后却不愿意接受墨白的这个说法:“皇儿莫非以为母后就这般愚蠢,若知真相,知晓其中轻重,母后又岂敢去惊动先帝,定会先想办法秘密请太医来为你查探清楚。”
“当时先帝已经下了决心,为了防止意外,不知有多少眼睛再盯着儿子,母后想请太医来,必瞒不过先帝耳目,最终您听到的诊断,也只会是先帝想让您听到的,结果不会有丝毫改变。如此一来,反而会让先帝知道,儿臣已获悉实情。我唯一的活路,便是敌明我暗,能料敌先机,手中还下辖仅有一点反抗能力。若是连这点都失去了,那处境将更加危险,当时儿子已如惊弓之鸟,实在不敢再有任何冒险。”
墨白的声音落下,太后终于还是无声沉默了。
她心中有伤痛,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但事实上,墨白方才所说的一切,她很清楚,都不是虚言,墨白即便告诉她,最终怕也还是逃不出这个结果。
老宫女站在一旁,到这时,总算是听懂了太后与明王母子在说些什么,面上已是大惊失色,站在一旁看看伤痛不已的太后,又看看满脸平静的明王,嘴唇翕动,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母后,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儿子现在能够将这件事平静讲出来,就证明儿子已经释怀了。先帝当年的确有负于我,但他临终之前,不会不知道,我会成为新君的大敌,但最终却又留了我性命。这恩恩怨怨,便随着先帝故去,埋于厚土之中吧。儿子已经不计较了,只望母后也千万莫要为此事伤怀,不管怎么说,儿子如今还好好的活着,而且若非当年经历这些事,儿子也许这一生都会平庸度过,明王府也不会有今日之气象,这一切只能说是因缘际会,自有天定,不管是我还是您,都只能看开一些。”墨白声音诚挚。
老宫女站在一旁感激的看了一眼墨白,随后终于出声:“娘娘,殿下说的是,老奴您在这宫里数十年光景,也目睹了多少荣辱兴衰。其中因果多了,要事事追究的话,其中不知埋藏了多少恩怨纠缠。可那又有什么用呢,过去的都过去了,只要如今娘娘还能安好,殿下还能安好,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经二人安慰,太后沉默半晌,终是慢慢止住泪光,点了点头,又看向墨白:“皇儿能够这般想,母后何尝不欣慰。”
墨白站起身来,笑了笑:“母后放心便是,儿子这些年来,生死见得多了,也就慢慢看淡了,这些年修道,也有些长进,不至于会苦苦执迷一事,不肯放开。”
说到这里,墨白长身一礼:“母后,宫中经此一变,定生波澜,儿子还有许多事忙,便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