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从未想过,自己做了多年的渡灵人,有一天,居然渡了自己师傅的亡灵。
无双将剑的碎片收拢于聚灵伞中,开了一壶酒,倒在衣冠冢前。
“常秋落。”
她没有叫师傅,而是叫了他的名字。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也是最后一次。
人死后,名字是与世间最后的牵连,她希望能通过这点牵连,续下最后的缘。
“若是有下辈子,我们还做师徒。”
山上淋淋漓漓下起了雨,无双抽出一把匕首,在石碑上刻字。
从今往后,她有能力,守护着这片天,守护着这村土。
她要英杰的名字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
大雨滂沱,一把油纸伞静悄悄的落在了她的头顶。
无双抬首,看见无名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花愠也抬了一壶酒道:“这就是前辈啊,那我也要敬一个。”
无双没注意二人何时来的,但猜想一定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像是印证她的猜想似的,花愠紧接着道:“为了虚无缥缈的道义,死在了不为人知的角落,真的值得吗?”
花愠凑过去,像是真的好奇:“姐姐,是为了谁呢?为了天下苍生吗?可天下苍生就真的是好人吗?”
无双抿了一口酒:“坏人自然有,可从不是为了坏人。如果我不去做,就会有忠义者挺身而出。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我要守护的不是坏人,而是这些前赴后继的英雄。”
花愠觉得有些好笑:“英雄?有多少英雄名垂千古,有多少英雄无名无籍,又有多少英雄被世人误解,冤魂终不散?”
这话倒是突破了无双对花愠的认知,她略一皱眉:“为何这般说?”
花愠耸耸肩,像是没事人一样:“没什么。对了姐姐,同你复试的那些弟子们,现在还在庞褚手中。他迟迟不除掉他们,想必是给自己安了个保险。怕真有什么变故,拿那些人做人质。你打算怎么办?”
无双给无名一个眼神,似是在询问他。
无名深深觉得这小师傅当真记仇,莫不是看他露出了想冲动嗜杀的一面,才询问他的意见来试探。
无名一时也拿不出办法,直接将锅甩给了望尘。
“师傅,徒儿没什么高见。你问问你的小魔王吧。”
什么我的他的?无双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想不到无名这种忠厚老实的人,说话还学会夹枪带棒了。
无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疑惑的向四周看了看。
不对劲啊,小魔王居然没跟来。
花愠也反应过来,疑惑道:“对了,那个小跟屁虫没道理不跟来啊。”
几人纷纷下山,找到阿离。
阿离揉了揉脑袋,缓缓道:“好像是庞褚传信说找到了解药,让他过去取,这才走的。”
解药?
无双心里一咯噔。
她已经醒来的事庞褚尚不知情,所以用解药为陷阱,请君入瓮。
庞褚一定自以为已经除掉了自己,就只剩下小魔王和那些弟子的隐患。
而如何巧妙的除掉那些弟子,又不落人口实,不惹人怀疑呢?
最好的办法,便是找一个替罪羊。
以解药为由让望尘落入陷阱,又以小魔王杀害弟子们的理由,光明正大的除掉他。
无双心彻底乱了,这样的陷阱,望尘那等谨小慎微的人,怎会中计?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混乱的思绪中抽出一丝理智。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在将计就计。
小魔王没应约,替罪羊没上套,庞褚一定不会堂而皇之的除掉那些弟子。
庞褚一定是把所有火力集中在对付望尘这里,事后在除掉那些弟子。对他而言,简直是轻而易举。
而望尘就是利用了这点间隙,他来吸引火力,而后趁着后山兵力空虚,指派魔君救走弟子。
一口冷气直达肺腑,无双深深地感受到了,这种名为恐惧的心理。
***
故逢山的大殿上,众人围着站台下的身形单薄的少年,口诛笔伐。
其中能说的上话的,都是庞褚打通的人脉。
庞褚还未拿出小魔王害那些弟子的实质性证据,那些人便跟着起哄开来。
一些不明真相,不知所以的众人,心里也被这等场景产生了偏向。
“果然,就说魔物害人,怎能被纳入三界之中,应该早些除之,才永绝后患!”
“要么怎么说多年不露面的魔王突然出山,原是有所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