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眼万年，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无双提着剑缓缓走向她，双目赤红，长发飘飘。宛若地狱中的修罗厉鬼，煞气四溢。

时间似乎被放慢，这条路似乎也被拉的无限长。

从那个被他收养的小姑娘，到如今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一点点长成，一点点走到他的身边。

那些被遗忘的碎片都变得无比清晰，有她开心时的模样，难过时的模样，生气时的模样……

相伴多年，他于她之情分，早已无人能企及。

可他仍旧是不满足，仍想多多陪在她的身边。

怕天冷时没人给她加衣，难过时无人替她抹去眼泪，受伤时无人帮她把青筋揉去。

“师傅。”

不知是记忆中的画面，还是现实中的场景，他模糊听见有人唤一声。

他点点头，应了回去。

“师尊，师尊，师尊。”无双紧紧将他抱在怀里，一遍遍的呢喃着。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没长大啊。一到手足无措的时候，就只会窝在我怀里哭。”

常秋落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那人的气息，抽走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体力不支地倒下身，看着黑蒙蒙的夜色，瞳孔一点点涣散出去。

“无双啊，无双啊。”

重复着她的名字，重复着他的牵挂。

“我在，师傅，我在。”无双无措的抚着他的脸，确认着他的存在。

“无双，那日我给你的生死簿，其中有夹着一个文书。那是我与掌门深思熟虑的结果，你……一定要接下。”

无双泣声点头：“我……我接。师傅你不要睡好不好，我这就带你回去。”

常秋落艰难扯了扯嘴角：“不管你是否愿意承起我的希冀，你一直都是我认定的……小无双。”

“师傅，我早就……”

无双话音未落，只感觉怀中人的手垂了下去，然后再也没动过。

他的瞳孔已经涣散，却仍是睁着眼，不肯闭上。

一代名士，力竭而亡。

那个垂下去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不断慢放。

“师、师傅。师傅，师傅。”

无双的手颤抖着，将人用力的抱在怀里，仿佛将骨血都揉进去。

无尽的哀痛压迫着骨骼，魂魄在这种剧痛下似乎都变得扭曲。

她呆怔了不知多久，压在心口的伤终于不可抑制的爆发出来。

“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嘶吼，仿佛万物都陷入了莫大的哀伤。

她仰着头，看着星空，只觉得好晕，什么也不记得了。

和师傅一起死在这，好像也是幸福的。

无双将手静静地覆在那眼睫之上，道：“师傅，其实我早就……早就答应你了。”

“你……你安息吧。”

在开始时，她覆在他背上，一点点睡去。

在结束时，他躺在她怀里，再也没有醒来。

开始时那夜的月亮很圆，结束时月亮再也没有亮起来过。

怀中人的身体一点点消散，化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