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牧指了个方向,忽然又觉得不对,自己仿若在交待后事了。
果然,姜采薇一下子红了眼睛,抱着他哭了起来。
徐牧心头发酸。边关烽火连天,谁敢说一路平安。何况,姜采薇当年,也是从难民堆里走出来的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危险。
“莫哭,我很快便回——”
“徐郎,留个种。”
姜采薇昂起头,脸色变得无比认真。
徐牧一时怔在风中。印象中,小婢妻向来是个脸皮子薄的人。这段时间,因为庄子内外的事情,很多时候,他都没有顾及小婢妻的心事。
“徐郎,留、留个种!”姜采薇红着眼睛,站在夜色中,再度泪雨梨花。
徐牧带着微微哭腔,应了一声之后,将楚楚可怜的姜采薇抱起来,往旁边的林子里走去。
古人有寄相思的说法,他不在,或者他死在了边关,小婢妻该如何,这一生又要怎么撑下去。
不得而知。
兵荒马乱的年代,他最大的念想,无非是带着小婢妻,一路平平安安地走下去。
没有指望一击即中,徐牧抱着姜采薇,两个人在夜色之中,融化成一团。
很久以后,徐牧即便身在边关,依旧还记得清楚,这一夜的时间,姜采薇在他耳边,那副呢喃的哭泣声。
……
清晨,裹着露水的雾霾,开始打湿人的眼眶。
姜采薇盘起了惊鸿髻,穿起了一件秀梅的新襦裙,站在晨风之中,替徐牧慢慢系上袍甲。
烈马在旁,撒娇似地吐着鼻气。
系完袍甲,姜采薇小心地抬了手,将一枚平安符,嵌入袍甲的衣领里。
“我不在庄子,若遇着大事情,便往后山跑。后山的南面有个山洞,我放了些干粮在的。”
姜采薇倔强地摇着头,“我便在庄子等你,替你看着家业。私酒的生意,也想办法多做一些。”
“有些傻……”徐牧心头发涩,一把将小婢妻揽入怀中。
“前路不知归期,徐郎若半年不回,我、我便带人入边关去寻。”
徐牧紧紧闭上眼睛,忍住了掉泪的冲动。
“等我回了,便去长阳总司坊,许你为我徐牧正妻。”
姜采薇咬着嘴唇,点点头。待徐牧牵着马,没走出两步,她便红了眼睛,站在晨曦中,捂着嘴小声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