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人和人不一样

“陛下,事不宜迟,计划该实施了。”卫夫人终于给了姜泰一个正脸,她的眼泪并非收放自如,有时候哭不出来,但忍是忍得了的,卫夫人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意,目光灼灼:“请陛下放心,妾有把握说服文氏,让她将那致命的毒药,亲手落于太尊的汤药中!”

姜泰甚至不多过问细节。

他早想让姜雄鹰去死了!

他其实已经淡忘了生父的音容,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场隆重的天葬仪典,很快他就得将叔父称为父亲,幼小的他,跟所有羌人一样,根本不觉一直遵循的制度有任何错谬,他曾经是真把姜雄鹰当作父亲,当作昆仑虚至高无上的王者,付以赤挚的爱戴和敬重。

哪怕母亲告诉他——不能相信呼延雄鹰这个忘恩负义的贱类!

那时的他认定他伟大的父汗,绝无可能因为一个女人,抛弃儿子。

每一场战役,他都冲锋在前,他不惧战亡,因为他得到了父汗的嘉许,他以为他是昆仑虚最幸运的人。

事实证明,他曾经无比的愚蠢。

他被驱逐,根本不是因为他触犯了礼律,他的原罪是具有了第一顺位的继承权,却并不是姜雄鹰的亲生子,曾经他有多爱戴多敬重,如今他就有多痛恨多鄙恶,是姜雄鹰先背叛了当初继承汗位时许下的诺言,先将他践踏于脚下。

他永远都忘不了他被驱逐时,姜雄鹰居高临下篾视着他,告诉他——强者为王为尊,这才是世上真正的铁律!你之父,我之兄,曾经的确为昆仑虚最为强大的英雄,如同神只守护我大羌的部民,我们臣服于他,心甘情愿追随他,而你,区区孺子小儿,乞怜于我膝下得以活命,你有何资格成为如今的,大汉国的皇储?你应该庆幸,我还当你是皇族宗室的子弟,三十载,我以粮、肉饲你,若我将你处死,则枉费了这么多年的苦心,你如今还能得以继续苟活,是为我这为君者的仁慈。

强者为王为尊,这六个字,他没骨难忘。

他终于将这六字奉还,以一个强者的姿态将姜雄鹰践踏于脚底,他高居帝位,“赐予”了本应属于姜雄鹰的阶下囚的地位,但这还不能让他得到报复的快感,他已成为主宰,姜雄鹰还有什么资格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寿终正寝?姜雄鹰甚至没有资格享受“舍身布施”的天葬仪,他的灵魂就应该被锁在“地牢”,牢牢锁在那副臭皮囊里永不得轮回转世。

他不仅要让姜雄鹰死,还要让姜雄鹰死得屈辱无比。

相比起对姜雄鹰那旺盛的恨意,姜泰对文氏仅仅只是漠视而已。

文氏却知道自己已经命不长久了,因此当卫夫人直接以宣判者的姿态抵达“囚笼”时,文氏显得格外的平静,她站在那片茂盛的树荫下,凝视着这个她亲手选出来,曾经为她当作棋子安插在姜泰身边的美貌女子,她甚至还微笑着,并不恼火卫夫人现在是一副胜利者的模样。

“我低估了你,输得心服口服。”文氏描得乌黑舒展的长眉底下,尚不失风情的一双眼睛颇为温和的看向卫夫人:“我以己度人了,以为天下的母亲都跟我一样,为了子女能得平安,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意,更不会在意荣华富贵,我以为你所有的家人都被姚氏母女加害,唯一的牵挂,就只剩你亲生的孩子了,为了保全他,你就只能忠事我,是我错了,我忽视了你的野心。”

“害死我家人的真凶,仅仅只有姚氏母女么?”

“我只是见死不救,你恨我却也合情合理。”文氏踱近几步:“我听说了,姜泰被逼无奈,只好亲口宣称神元殿君身份无伪,他要强留殿君下来,就得另想办法了,还有什么借口能顺理成章延迟大祭典呢?横竖姜泰已经伪造了神意,把通灵塔起火的凶预嫁祸给太尊帝,太尊帝暴亡,姜泰既可以以治丧之说延迟大祭典至三载之后,还可以愚弄部民,让他们相信太尊帝果然做出了违背神旨的罪行。

可普通民众易受愚弄,贵族们绝对不会相信姜泰的一面之辞,尤其是冉其吉,他还是绣腰令,绣腰司有权查实太尊帝的死因,太尊帝被人害杀,绝对瞒不过冉其吉,因此姜泰需要一个人顶罪,这个人只能是我,是我害杀了太尊帝,后畏罪自尽。

姜泰明知道如此的说辞不足以让冉其吉确信,他总不能再让姚氏动手,让他的生母受到弑君的罪控,所以他只好利用你这把匕首,你真的相信姜泰保得住你么?”

卫夫人轻笑不语。

“你或许曾为姜泰打动,但你家人被处死时,他同样袖手旁观,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对他就失望了,女人啊,有时不会太计较男人的言而无信,但只要被伤透了心,就不会再轻易付出半分真情,你是个聪明人,必不甘跟我同归于尽,你一定有自保之计,我却想不通,你到底有什么妙计,能够避免被过河拆桥、兔死狗烹?”

文氏微笑:“你能让我死得明白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