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高帆也并不介意瀛姝的谨慎:“襄助大豫再复兴盛,一直是先师的志向和抱负,先师其实已经过世了,在下受先师影响,也有同样的志向,更是竭尽全力,也必须实现先师的遗愿。可先师为寒门出身,在下的出身更加卑微,早早前往建康非但不能为君国社稷献力,甚至还可能因为乃罪徒的身份被处死。
在下只有先投诚姜泰,获得姜泰的信任,在下先是告知姜泰可经阴平道直抵蜀州,假作兵援江克,击溃贺执部,在下知悉,姜雄鹰更加忌惮的是北赵,企图利用大豫的兵力牵制北赵,先夺回函谷关,而卫夫人,她本是文氏安插在姜泰身边的耳目,文氏不知卫夫人已经背叛了她,只要文夫人密报文氏,姜泰有意兵援江克,是为激怒大豫,挫毁姜雄鹰的计划,文氏就必会说服姜雄鹰设计弥补,北汉主动提出出兵支援,与贺执夹击江克。
在下没想到的是大豫竟然也遣了密使通过姜漠,说服姜雄鹰出兵,这虽然在在下意料之外,不过也使得在下的计划更加顺利。”
姜高帆不知道的是卫夫人不仅背叛了文氏,也背叛了姜泰,早就被飞鹰部“收编”。
瀛姝当然不会告诉他实情。
“大尚臣当然不会告诉姜漠你真正的计划吧?”瀛姝问。
姜高帆颔首:“姜漠虽然不甘失位,将姜泰视为敌仇,愿意暂时与大豫修好,可也必然不愿献出对北汉而言至关重要的汉中城,因此在下当然不会直接告诉姜漠,在下真正事忠的是大豫帝君。”
“那是你如何说服姜漠,让他相信你的话,心甘情愿出使大豫?”
“姜漠没有选择的余地。”姜高帆道:“他虽然有冉氏部等羌贵庇护,姜泰不敢将其处死,可姜泰已经夺得了王位,如果姜漠不遵王令,姜泰就能名正言顺将其问罪,冉氏部虽然兵力雄厚,却也不敢直接谋反,冉氏部欲助姜漠夺位,需要时机。
为了争得这个时机,姜漠只好服从王令,他前往建康,其实暂时没有危险,对于姜漠来说,他相信在下的话,需要做的仅仅只是把姜泰的诡计密告心宿君,由心宿君与我联络,设计让北赵出兵攻打潼关,把姜泰的主力部队调离长安,而后冉氏部召集营部攻入长安城。
姜泰其实没有几个信得过的将领,他最信的只有自己,因此潼关有险,姜泰定会亲征,失了长安城,姜泰便无退路,如果还想保命,必然会向昆仑虚溃逃,而大豫无论如何都不会眼看着北赵攻入潼关,征灭北汉,因为对于大豫而言,北赵是比北汉更加可怕的强敌。
待北汉的局势完全平定后,姜漠才会回朝,于他而言,风险几近于无,因为对大豫而言,现在也不是攻复关中平原的大好时机。”
瀛姝明知故问:“为何?”
“大豫目前的中军,还不足以稳守潼关、武关两大关隘,且与冉氏部等力拼,必定还会造成极大的损伤,就算获胜,还哪里挡得住北赵的雄兵?大豫又岂会为他们做嫁衣?其实姜漠并不是轻信在下,而是为利益所动,再加上在下还明确告诉姜漠,其实在下一直知道文氏部并没有真正归顺姜泰,已将文太妃视为弃子,在下明知文氏部的诡计而不拆穿,多少让姜漠相信了,在下所图的无非是更大的私益,从前可助姜泰,但野心并没有得到满足,当然也可以转投他的麾下,在下如今只是大尚臣,倘若能助姜漠复位,在下讨要的是更实际的封赏,比如藩地、兵权。”
“我还有一个疑惑之处。”瀛姝抬眸:“难道就连姜泰都不知大尚臣的真容?”
“这当然不可能。”姜高帆一笑:“我原本只是流亡之徒,虽然处心积虑,却也没那么大本事光靠巧舌如簧就获得姜泰的信任,未得他信任之前,又哪敢故弄玄虚不以真面貌示人?在下编造的那番因为命犯厄煞不宜以真貌示人的鬼话,也只有当取信姜泰后他才一笑置之,不然区区兵奴,是死是活何需尊贵的北汉王子在意?”
“大尚臣为何要故弄玄虚?”
“在下设计让北汉失了汉中,怎能继续为大豫之臣?可仅只是助大豫攻复汉中,并不算实现先师的遗愿,在下还当继续为君国社稷献力。在下可以改名易姓,却没有改头换面的本事,如果姜漠等都识得在下的真容,对大豫的名望终归无益。”
原来是为了继续在大豫谋功名,才故弄玄虚不露真容。
大豫的君臣当然不介意姜高帆背叛了北汉,可如果落下了口实和把柄,姜漠复位后,作为北汉王,当然会指控大豫背信弃义,甚至可以索讨姜高帆这北汉叛臣回国,问罪处死。而如今,只有姜泰、卫夫人、姜里娜等少数人目睹过姜高帆的真容,在他看来,这些人日后都不可能有机会再和他碰面,又哪里知道改名换姓后的姜高帆,就是北汉的大尚臣呢?
又不待瀛姝提出求,姜高帆就动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左副使既奉了圣令,在下自然没有必要在左副使面前故弄玄虚了。”
是一张陌生的脸。
瀛姝果然不认识。
“倒是辛苦大尚臣了,毕竟脸上长扣着副面具,不适得很。”瀛姝话锋又一转:“大尚臣苦心筹划,献妙计,巧取汉中,为君国立下赫赫之功,只是……如今大豫的朝堂,高位要职均为世家占据,恐怕暂时不能给予大尚臣应得的功赏。”
“在下所求的也并非高官要职,哪怕只为中军一员士卒,只要能为君国社稷再尽绵薄之力,在下已经心满意足。”
瀛姝也就是一听。
若不求功名,又何需费尽苦心故弄玄虚,不以真面目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