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区区的北汉太后

“我的好母后,我如果能强扣豫使,又何必非要请神元殿君使汉?!是,我过去根本不把东豫看在眼里,贺执无非是凭借剑门天险,才能守住益州!可我已经探得一条捷迳,能绕过剑门关直接攻入益州城,我以为胜券在握,但我从未设想,攻下了益州又如何?我们没战舰,不擅水战,我们根本无法守住益州,更不要说顺江而下攻占建康了!

是大尚臣提醒了我,与其先图南伐,不如先攻江北,留下神元殿君,就能鼓召越来越多的遗民投汉,北赵之所以能率先打造水军和战舰,就是因为他们先推举了个伪冒的神宗后裔,他们给了遗民一个错误的意识,认为只要北赵统一天下,就再不分胡汉之别,他们已经无望投豫了,才会效忠于北赵。

我们羌人,会营造战舰么?没有战舰,我们纵然有千军万马,都无法渡过大江!而且东豫现在还有内争,要是东豫暴发储位争乱,不管是哪个皇子上位,都必然会导致与之不同阵营的权阀失势,甚至灭族。

神元殿君在我北汉,他们就有了借口来投,不必担心承担投敌叛国的指控,有了这些人,我们就能快速打造水军战舰,只要先攻灭北赵,就能号召其余四部集结南伐,母后,我的抱负并不是偏据西北,我要称为这天下的霸主!”

“东豫有什么能耐,皇帝你太高看这帮亡国的君臣了!”

“东豫未亡。”姜泰觉得头痛:“母后,清醒点吧,大江之南,甚至襄阳淮北,如今都还在东豫的统御下,司空月狐崛起了,就连北赵都被他率军重创,大江之南尚且是统一的皇朝,可我们大江之北呢?分为六国,各自为营,争乱不断,大尚臣为大能之士,母后并不懂军政,就不要插手国事了!”

“轩氏女也就罢了,可那王氏女又算什么?”

“她什么都不是,因此她也不会留在我北汉,我们只需要说服神元殿君留下来,其余三个豫使,必须让他们平安归去东豫,母后,只有做成了这件事,我的皇位才能巩固,才有可能步步为营取代北赵,我现在恢复依敖氏的荣光有何用?等到我先一统江北,我呼延氏,及依敖氏,才能真正的强盛,太尊设立无眉仓本就荒唐滑稽,真亏得母后,居然还想把大豫的使臣没入无眉仓?”

“设立无眉仓,本就是你外祖父的主张!”

“外祖父为什么没有保住家部的荣光?”姜泰火冒三丈:“无眉仓无非是些手无寸铁的奴役,别不是母后真以为他们臣服,我羌部就能称霸天下了吧!我求求母后,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姜高帆说过,妄自尊大,结果是自取灭亡。

姜泰初闻此语说,其实也嗤之以鼻,不以为然,甚至想把那个连名姓都不配拥有的奴婢处死,可姜高帆又抢说了一番话:“正如君上,以为称霸关中地区就足以独断乾坤,无视大王子殿下早已立威于军中,不顾诸贵反对,执意将殿下放逐,凭一己意愿,册立毫无寸功的孺子小儿为王储,殊不知就连一国之君,先违背了礼法信义,也必遭到反噬!殿下经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必定能够拨乱反正!”

姜泰于是咽回去了“杖杀”的处决。

他自以为把起兵复仇的想法瞒得一丝不露,全然没有想过竟然会被区区兵奴洞悉。

就继续听姜高帆的“理论”——无论匈奴、鲜卑抑或羌氐等等部族,如果仍然沿续旧制,把族民视为奴隶,何以能够趁势攻入中原,灭西豫,瓜分九州相继称霸?殿下所依靠的,除衣敖氏之外,有多少部领都曾为奴部,正是因为军功论赏,他们才能摆脱奴籍晋为权贵,成为殿下手中足以和君上对抗的强大力量,殿下仅靠衣敖部能够实现壮志么?

不能。

正如他的母后,空有个尊贵的身份,父汉过世后,还不是得服从旧制,成为父汉的“遗物”被继承,甚至失去了正宫皇后的名位,只能眼睁睁看他被放逐。

从来没有哪个衣敖贵女,受到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可并没有人为母后鸣不平。

只有他,只有当他成功夺位之后,才能让他的母后复享尊荣。

姜泰越来越信任铁拳规则,他自己得拥有铁拳,还得借助有识之士的谋略。

他当然不会再让母后受辱,可他又十分不耐烦,母后的妄自尊大。

如今的羌部,已经不是呼延部与衣敖部并尊的小部盟了,他改用汉族姓氏,为的就是要奠定崭新的秩序,他需要更多的汉人支持,为他效命,才能够实现统一天下的雄心壮志。

外祖父那些狭隘陈旧的观念,却被他的母后视为了不可动摇的铁律,这岂不好笑?母后不能容忍大汉王国迎来神元殿君后,成为比她,比皇后,比小妹更加尊贵的女人,才一厢情愿以为,至多容许神元殿君在后宫占据一席之地,这不是妄自尊大是什么?让母后引以为傲的衣敖部的出身,早就让她沦为了比同畜产的无比难堪和耻辱的现实。

大尚臣说得对。

原本衣敖部的女子,从来没有干预军政的实力,哪怕在衣敖部真正强盛时,她们也无非就像是装饰门面的一块金漆牌匾,是继续高挂,还是被摘下来放在仓库里积灰,取决于拥有宅邸的人,还是否重视这块牌匾而已。

因为太后是他的生母,他自然会让母后坐享尊荣,有他在,母后才能成为宅邸的主人,可他的母后却偏要去做被他利用的那面金漆牌匾,可不可笑,荒不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