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感是缓解疲倦的最佳药方,纵管昨晚失眠,今早太阳还没有真正从云层里露脸,神元殿君就已经神清气爽的梳妆打扮完毕了,可她一看瀛姝,竟是着了套翻领胡服,长发高高挽成双螺髻,就觉得自己又得去再更衣再梳妆了。
其实现在羌部女子,也并不排斥穿着衫裙,甚至多少羌部贵族女子还以穿着汉族服饰为风尚,反而是生活在北汉的遗民,哪怕成为良籍,甚至像那位刘康安一样混到了郿城令的官位,都不会获得身着胡服的权利,这又是北汉朝廷刻意将胡汉区别对待的例子。
在北汉,正常情况下,穿着汉服的不一定是汉民,但穿着胡服的势必是胡人。
然而现在却是特殊情况。
殿君和瀛姝都是外使,又不是北汉的籍民,北汉律法只规定了治下遗民不得穿着胡服,却没规定外使不得穿着胡服,瀛姝穿着胡服,自然是为了便宜行事。
神元殿君身子都转了一半去,忽然想起来,她并没有现成的胡服可以上身。
“阿姝你这身行头从哪里来的?”
“出使前,陛下就嘱咐备好了,殿君应该也有。”
凌尚宫忽然想起来:“是有那么几身胡服,是尚衣署做好送来的,还专门提醒了我,瞧我这记性,今日要不是看副使这身穿着,竟忘得一干二净了。”
凌尚宫去翻找新衣的时候,瀛姝几乎咬着殿君的耳朵说:“是我提出来的,原本是跟陛下说长途跋涉穿着胡服更加方便,尤其是事急需要立即脱身时,大袖长裙的不如胡服便利,结果在途中根本没有想这碴,今早上突然想起来,细细一思量,才醒悟过来那些话都是借口。
我们女儿家,对于衣着首饰,总是难以拒绝新花样,我们大豫的时候穿一身胡服太显眼,多少会引得侧目,没机会穿,就算来了北汉,正式场合也不会穿胡服,不过今日既然是为了闲逛,终于有了换身行头的机会。
还有啊,咱们今日出行,不仅有使团卫跟着,也有北汉的禁卫跟着,如果穿着汉服,难免不引起注意,虽然羌部的贵妇贵女们如今也爱穿汉服,但出游逛街时还是着胡服的多,这是出于习惯,因此我们入乡随俗,不让旁人一眼看出我们是外使来,才能打听清楚更多市井民情。”
神元殿君连连点头。
结果她们身着胡服,出现在两个皇子跟前时,三皇子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他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带着两个“胡女”逛大街!他堂堂的大豫皇子,不是,他的身份可以先不提,可这两位,一个主使,一个左副使,弃我华夏衣冠穿着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奇装异服算怎么回事啊?国威呢?体统呢?左副使在大豫时那么老成持重的一个人,出趟国就变得这样轻佻浅薄了么!
“我今日打算全程骑马。”神元殿君在三皇子的瞪视下,十分勇敢的发表了决议。
“着胡服,便于骑马。”瀛姝觉得还是得找个理由。
三皇子的脸更黑了,从汉中到长安,骑了多少次马,穿我华夏衣裙是不能骑马么?!!!
南次适时的咳了两声,问了跟神元殿君早前同样的问题:“你们何时置下的这身行头?”
神元殿君把腰一挺:“陛下令尚衣署置下的。”
南次佯装恍然大悟:“秋狩礼时,殿君就和瀛姝兴致勃勃商量着,欲效一回胡服骑射,谁知当时殿君只不过佩了御赐的长冠出巡,就险些引发一场争议,为了不让父皇为难,才弃了这身行头,这回出使北汉倒是用上了,今日只是随兴去市集上逛逛,领略一番大京的民俗风情,倒是穿着胡服,才不至于引人注目。”
外使要出游,负责接待的北汉官员是必须全程跟随以及护卫安全的,现在也已经候在了此处,他是羌人,却是经大尚臣提携才兼任了客曹令,这客曹令的一大才能就是察颜观色,刚才已经发现了三皇子的不满,用眼睛抱怨左副使,而五皇子立即为左副使转圜,他连忙附和:“出行时穿着袍袴,确比穿着衫裙更加便利,袍袴在我朝其实也为常服,最适合居家和出游时穿着了。”
三皇子无奈的审视着自己这一身。
自从进入长安城,他无时无刻不牢记着自己是大豫使臣的身份,就算知道今天只是去逛趟街市,不是出席正规的外交议会,也正正经经穿着朝服,可两个女子都穿袍袴,他穿着条“裙子”像样么?
三皇子都懒得瞥南次了。
他是使团令,穿的是武士服,武士服也是袍袴,才不会被衬托得奇奇怪怪。